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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鲛记/驭妖(70)

“就属你最关心我了。”纪云禾戳了一下洛锦桑的额头,“但瞎关心,这最后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不还是那鲛人吗。”

洛锦桑闻言,不开心了:“鲛人能救出你!那也是我的功劳!”

“哦?”

“青姬是看在与我的情谊上,才答应帮鲛人的!”眼看自己功劳被人抢了,洛锦桑急切道,“我当时不是在雪原上遇见空明大秃驴吗。我后来才知道,大秃驴并不是去雪原上找我的,他是去找青羽鸾鸟的。我在雪原迷路的那段时间,那个鲛人呀,在大秃驴的帮助下,把北方的那个驭妖台都攻下来了!”

纪云禾闻言,想起了自己在国师府的囚牢里听到这消息时的场景。

她点点头:“我也听闻过。”

“鲛人把驭妖台的驭妖师通通都赶了出去,把驭妖台建成了现在这北境的统帅之地,然后他和空明和尚就开始谋划,想要招揽天下不平之士,颠倒国师府一方独大的局面。大秃驴一直有这样的想法我是知道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驭妖师或者妖怪,又有那么强烈的,与他有同样的目的,所以事情一直搁置着,但有了鲛人之后,他们就谋划上了……”

纪云禾听到此处,张了张嘴,本欲打断,询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鲛人那时在北境坐镇,大秃驴就北上雪原,试图拉青羽鸾鸟入伙。”

“嗯。”纪云禾点头,“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时长意与空明羽翼未丰,虽凭自己之力夺下驭妖台,但未必能坐稳位置,但若有百年前天下闻名的大妖怪相助,他们的实力或者名气必定大涨,若对这天下有所不满,但却还心有顾及的人,得知他们有青羽鸾鸟相助,必定放下不少考量,投奔而来。

“是呀,他们想得可不是很美么。但是!”洛锦桑勾唇一笑,“青姬不同意呀。”

“为什么?”

纪云禾思及十方阵中,那因青羽鸾鸟的感情而生的附妖,如此浓烈厚重的感情,她应当恨极了驭妖师。

若按照大国师那般想,青羽鸾鸟怕是要让这天下的驭妖师来给她过去的岁月陪葬才是。但有这么一个天然的机会送上门去,青羽鸾鸟却竟然没有答应。

洛锦桑悄悄道:“青姬以前好像喜欢过一个人,但她出十方阵之后,却得知那个人已经死了。”

“所以……”

“青姬就觉得,这个世界忒无趣,于是便不打算掺和这人世纷争,打算就在那雪原深处,避世而居。”

纪云禾一挑眉,心觉这青羽鸾鸟,看起来五官生媚,是红尘俗世相,但没想到这内心里,竟然也藏着几分出世寡淡。

那十方阵中,留下的是青羽鸾鸟百年的不甘与爱恋,所以那附妖那般疯狂,痴迷,但青羽鸾鸟,却并未那般执着。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哎,你别急着感慨,我跟你说,我还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洛锦桑故作神秘。

纪云禾有些好笑:“什么秘密?”

“青姬喜欢的人,你知道是谁吧?我告诉你,是……”

“知道。”纪云禾打断了她,“无常圣者,宁若初。”

洛锦桑蒙圈:“哎,你怎么……”洛锦桑像个孩子,有点不开心了,挑衅道,“那你知道宁若初和咱们现今天下驭妖师当中,谁有关系吗?”

纪云禾一咂摸:“大国师?”

“哎!”洛锦桑不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纪云禾笑着捏了捏洛锦桑的脸:“你傻呀,咱们这世上,能活那么长岁数的人,还有谁?”

“好吧,你知道,宁若初是大国师的师兄吗?”

纪云禾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他们师出同门?”纪云禾诧然道,“那师父是谁?当初的无常圣者和如今的大国师,这般重要的两个人,为何从未有书籍记载过他们过去的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事啊,是当初空明和尚为了说服青姬,说出来的。不过空明和尚也未曾料到青姬竟然喜欢宁若初,他只是以为,当年宁若初作为最主要的那个驭妖师,主导了封印青羽鸾鸟一事,所以青羽鸾鸟应该最恨他,而宁若初死了,那青羽鸾鸟当然要找他世上仅有的一个有关系的人去报仇啦。但没想到,青姬根本不关心这些。她当时说,宁若初是她和这世界的唯一勾连,宁若初死了,她就没有勾连了。”

纪云禾有些感慨,随后又望着洛锦桑道:“那你有什么本事,把她拽到这红尘俗世中啊?”

“我能喝啊!”洛锦桑得意道,“青姬爱喝酒啊,和我一见如故!我俩见面就喝了两个通宵!青姬就把我当朋友了。后来我和空明和尚走的时候,青姬答应我,为了这顿酒,愿意来北境驭妖台帮我一个忙。”

“你和空明和尚就走了?”

“走了。”洛锦桑点头,“回去又路过雪原,嘿嘿……”

“……”纪云禾揉了揉额头,看洛锦桑这德行,也不知道该不该找空明和尚问罪了。她缓了下,继续问道:“你们当初没有带走青姬,那……”

是了,纪云禾想起来,却是,在她被抓了之后,前五年的时间里,朝廷的人也并没有探到青羽鸾鸟的消息,可见那时候,青姬是当真与长意他们没有联系的。

“那我也没办法嘛,雪三月走了,我又没办法绑着青姬去国师府救你,靠我自己,那更是没戏了。我就只好和大秃驴回了北境,然后蹲在这边,看着鲛人和大秃驴,建立自己的势力,收纳流窜的妖怪还有叛逃的驭妖师,然后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鲛人带着我去找了青姬。青姬承了我一愿……她帮我把大国师从国师府引到北境来了。”

纪云禾问道:“青羽鸾鸟如此厉害,为何不直接让她和长意一起去京师,这样,说不得能闹得朝廷,好些日子不得安宁。”

“我是这样说的啊,大秃驴也是这样说的,但是鲛人不是。”

纪云禾一愣。

“鲛人说,他要独自一人,带你走。”

一句话,仿佛带纪云禾回到了那一夜的血光与烈焰之中,她在濒死之际看到了长意,他带她,离开了那狭窄阴暗的牢笼。

纪云禾垂下眼眸。

如果说把这一生铺成一张白纸,每个情感的冲击便是一个点的话,那,到现在为止,恐怕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在纪云禾这张白纸上,泼下这么多墨点吧。

纪云禾苦笑……

“真是个专制的大尾巴鱼。”

“可不是吗!”洛锦桑还在纪云禾耳边叽叽喳喳的抱怨着,“你看看那鲛人,现在登上了北境尊主的位置,更是霸道蛮横不讲理了,他把你关在这湖心小院多久了,都不让我来见你一面,是用我的愿望求来的青姬帮忙哎!他可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半点情面都不留……”

而所有的声音,此时都再难钻进纪云禾的耳朵里,她看着那扇屏风,又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背,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

……

京师,国师府。

房间内,窗纸,纱帘和床帏都是白色的,宛如是在举办丧礼。

顺德公主的一身红衣在这片缟素之中显得尤为醒目,只是她的脸上,也裹着白色的纱布,从下巴,一直缠到额头上,露出了嘴巴,鼻子和一只眼睛。

而此时,顺德公主半醉半醒的倚在宽阔的床榻上,手里还拎着一个青瓷酒瓶,而地上被砸碎的青瓷酒瓶碎片,到处都是。

“来人!”她声音嘶哑,宛如喉咙已经被撕碎了,“拿酒来!本宫还要喝!”

身着玄黑铁甲的将军踏着铁履,走了进来。铁履将青瓷碎片踩得更碎,他走到顺德公主面前,单膝跪下,膝盖跪在了地上的青瓷碎片上,也全然无所察觉。

他的脸上也带着厚厚的玄铁面具,在露出眼睛的缝隙当中,隐约可以看到他脸上,烧伤的痕迹,可怖至极:“公主,您伤未好,不能再多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