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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灭(24)+番外

作者: MODERCANTA 阅读记录

说后悔吗,林阙不知道。

他那时看见夏谐有些发红的眼睛和浸在雾气中的背,然后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了。

他忍不住的。

就像此刻。

此刻,在这个潮湿的空间里,一具光裸的身体攀附着另一具整整齐齐穿着衣服的身体,它们交缠,粘着在一起,看起来几乎是在诞生伊始便同属一处。

最后到底还是林阙先退出了夏谐的口腔。

他低头埋在后者的颈窝,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人。

不能继续下去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听着夏谐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林阙猛然清醒过来,他怀里的人是病人,而他刚刚所做的,是在欺负这个病人。

“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王主任来家里治疗的第三次后,他这样说道。“但我已经缩小了范围,在夏先生杀人的那个夜晚,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惜当事人除了他都不在了,这很可惜。”

王主任想起这几次夏谐愿意和他谈的时间越来越少,不禁叹了口气。这次谈话到一半,夏谐就不愿意再看他了,径直出了房间,慢慢抱住了等在房外的林阙:“你……让他走,让他走。”

林阙抚摸着他的头,轻声说好。

“夏先生真的非常依赖您。”王主任对林阙这样说道,他的神色很担忧。“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林先生,你应该适当地让他面对,或者帮助夏先生渐渐适应做着改变,这样过度的逃避只会造成副作用的反噬。”

林阙低着头,没有说话。

“林先生……?”

“我知道了。”他这样答着,将王主任送出了门外。

这段在家中的日子,是林阙三年来最为幸福的时候。

因为精神的缘故,他获得了夏谐几乎是病态的依赖。夏谐没有别人可以来获取这依赖,因为他此刻只有林阙。

仅仅只是这样,林阙就满足极了。

你……痊愈后,会不会憎恶我?

一个人没有本事让所爱之人也喜欢上自己,那便只能自己熬着这求而不得的苦楚,都是他活该。三十多岁的男人,没有什么本事,把这样一个漂亮的年轻人抢在自己身边,真是好恶心。

可是,活该也好,恶心也罢,他真的很想停留在此刻,一直停留在此刻。

这畸形的关系,畸形的依恋,畸形的吻。

正是他所贪恋的,也是他所甘愿的。

第20章 20

六月份的时候,为了照顾夏谐,林阙推掉了很多课,最后只剩一门下午一点的美术史。

他对夏谐细细说了,周一周三的下午有两个小时会外出,这期间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出门。夏谐自从生病后,记性变得有点差,但听了几遍后,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今年入梅晚。

七月照理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却闷着一腔热气,缠缠绵绵下了近半月不明不白的雨。

A大放假晚是全国都有名的,今年更甚,要到七月中旬才放假,更不要提那些大多留校的研究生。上课的时候,看着讲台下那些百无聊赖翻着手机的学生,林阙倒也很能体谅他们。

他看了看手表,两点五十。于是抬头对学生笑了笑:“好了,老师看你们也没有心思再听,倒不如放你们去图书馆复习。今天提早十分钟下课。”

一脸萎顿的学生们闻言纷纷振作了精神,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一边吹着口哨:

“谢谢老师!”

“还是林老师最懂我们了!”

“大恩大德,下学期再报!”

林阙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再含笑目送着他们离开,他低头很快理好课本和教案,匆匆走出了教室。

走出大楼后,林阙一拐弯,便看见林荫道下站着他的大哥林琼。

林琼近年是有些发福了,但并不厉害,略微圆润的线条只是让一张白白的笑脸看起来更和气。此刻他手里牵着儿子,正在花坛边教小孩走路。

看见林阙走了出来,林琼冲他点点头:“林阙,好久不见啦。”

“大哥。”

“陪我走走吧,我也是接了小孩顺路过来,不耽误你太多时间的。”林琼朝林阙招了招手。

林阙看着他,没有说什么,走了过去。那牵着爸爸手的孩子,睁着眼睛看着他,眼里有点困惑,好像不认识来人。林阙弯下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于是小孩眉开眼笑起来,咯咯咯笑着。

“哈哈,他认得你!叔叔怎么能不认识!”林琼看着,不由笑起来,笑罢,他有些感叹:“我们哥俩有多久没好好说话啦,扳着指头数,居然也有小十年了……当初我们在大院里玩的时候,哪里能想到今天呢。”

林阙只是看着他,独自默默地笑,并不说话。

这样四目相对,林琼逐渐收起了笑容,说:

“其实呢,从小我就觉得你比我厉害,你也比我更像爸。”

“没有的事。”林阙摇了摇头。“大哥你在开玩笑了。”

“哪里,我这个人还没有糊涂到不分场合开玩笑的地步。”林琼没有顺着他就此揭过话头。“我们爱笑,这点像妈,挺好。但骨子里毕竟还是林家的种,爱抢。……我喜欢,你也喜欢。”

小孩在花坛边跳跳蹦蹦,把他的手拉扯得荡来荡去,林琼眉头一皱,终于露出些上位者的气色:“不要乱动。”管完了儿子,他才继续说下去:“我热衷于争抢,但不希望和我的兄弟抢。兄弟失和的风声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啊。”说到这里,他也失笑着摇了摇头:

“也亏得你要抢的东西和我的并不一样,你愿意全身而退,我也乐得成人之美。老实说,当初你愿意退,我是松了口气的。”

林琼这一番话说的坦荡直白,没有任何弯弯绕绕。与其说是兄弟叙旧,倒更像是和什么生意场上的老对手在谈判。

听着他的话,林阙脸上也没有什么波动,只说道:“政界这方面,我向来志不在此。我的事……爸妈那边多亏你帮忙,还要谢谢你。”

林琼听了忙摆手:“这话说的未免太生分了,爸妈那边我自然会说,该帮的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不帮!其实爸心里都懂得,不会失了分寸,就是妈……她也是为了这个家。”

说罢,他抬手在林阙肩上拍了拍“这次来,把这话说明白了,你安心去做你的大学老师,不要有什么顾虑。还有就是……”林琼哈哈笑起来:“妈特地让我给你递个话,中秋还是要来,不许空了!”

林阙也对着他大哥笑了笑:“怎么会,中秋难得团圆一次,我是一定要去的。”

兄弟俩这样笑着对视,明明是夏天,这笑里却好似总有些寡而冷。

林阙与母亲,与兄长之间,笑是一直笑的,但看上去总是不真。也难怪林母那时无奈地说:“阙儿,你总是和妈这么生疏客套啊。”

像个怎么也捂不热的儿子。勉强捂热了,也不贴心。一直不知道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无论是在和林母还是林琼的对话中,“夏谐”这两个字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大多是以“那件事”匆匆盖过去,至多也不过是林母口中犹豫着说出的“那个孩子”。

在林家人眼里,也许夏谐至今都还是林阙犯下的一个“任性”。只要谁都不再提起,那么这事便过去了。

这也许就是横亘在林阙和林家之间那道无形的隔膜。

正这样笑着,林琼突然感到手背上沾到了什么湿湿的东西,不由低头瞧了瞧:“诶呦,下雨了。……这黄梅里,天真是说变就变。”

空气里的水汽本就很丰沛,原本遮在浓重云层里的太阳昏昏茫茫,很快就陷落下去,让位给了积雨云。小孩看着坠落下来的水滴,很兴奋地拿手指着:“粑……粑……噫……雨……”

不一会雨就大起来,林琼抱起儿子,朝着不远处停着的黑色红旗走去,回头对林阙说着:“阙儿,那就不聊了,你快回,这阵雨真是……记得中秋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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