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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三怀秀娘(1)

作者: 枫眠渔火 阅读记录

《惊蛰三怀秀娘》 作者:枫眠渔火

文案:

见柳高人已去,弦音断愁,叹流年,枉顾好相逢。

第一人称的自白书,里面没说,背景在北宋,都城开封,爱不得的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邹文,陈水秀 ┃ 配角:柳烟儿 ┃ 其它:

第1章

至今年惊蛰,已是秀娘离开的第三年,对她的怀想只是有增无减,不经意间,这是第三封想念她的信了,是为三怀,不知她还可好……

或许是好的吧,不知道她现在在哪户人家,家里人都怎么样,总是想去看看她,但腿向陷进了泥沼,怎么也挪不动。

我应当承受那罪孽,我应该在忏悔中度过余生。

几年前的一个夏日,从我的别院出来,转到正厅,本想来找爹说点事,眼神左瞟右瞟,走进了屋子才看见里面坐着客人。全是一脸尴尬地看着我。

秀娘坐在下座,爹的脸色变了几变,他旁边那男人谦和地笑了笑,没有介意我的无礼。

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前朝的大诗人尚如此自在,我在自己家中倒是把这逍遥模样学了个三四成,袒胸露襟,赤脚行走。还是有些羞耻的,只是拉开了衣襟,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胸啊腰啊腿啊,仍是遮得好好的。秀娘突然轻轻地笑出了声,我顿时觉得脸红,借着有客人在就先告了退。

回到别院,倚着廊边坐下,我将裤腿挽高到膝盖,脚伸过屋檐的阴影,探到烈日下去。水从屋檐的凹槽里洒下来,源源不断,形成一屏水帘,落在小腿上,甚是凉快。

木质的地板下有水流动的声音,屋檐落下的水顺着沟渠流进地下,又远远地跑去了水车,送上屋顶,制造新一轮的水帘。仰倒在地上,有说不出的惬意,像是真的进了深山老林纳凉的感觉。

眼前出现一个淡蓝色的影子,又将头仰了仰,才看清楚她。淡蓝色的绸裙,小家碧玉的模样,像是南方人。比之前那些歪瓜裂枣的有钱土包子看着顺眼多了,应该是个知书达理讲规矩守本份的大家闺秀。

她的声音和水帘的声音似乎溶在一起,起了和鸣,她说:我姓陈,出生的时候娘亲在船上,又是个女孩,名取了水秀,叫我秀娘就好。我以为又是来给我那只知道玩乐的哥哥提亲的,应了声坐起来就没再理她。

我家是京城里的大商贾,想要联亲的每个月总有那么两三个要来走走,连带着也要看看我。

秀娘一点也不见外,拎了衣裙就坐在我旁边,她偏过头笑,眼睛里一闪一闪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收回脚,往远离她的一侧挪了挪,倚在柱上:邹文。秀娘又笑出声来:名字文邹邹的,你却是个自在人。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往我旁边挪过来。

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这么跟我说过话了,一整个下午差不多都是秀娘在说话,我只时不时地点点头,应两句,表示在听。爹过来的时候,我贴在廊柱边,秀娘靠在我肩上。

没过几日,秀娘又来了。出于礼貌,我只好又陪着她聊了一下午。这才得知,她是江南的人,家里也是经商的,前两年才定居到都城来。怪不得她的语调总是绵长又婉转,细细一看,实在是一个能满足北方人对南方美人想象的人,娇小,纤瘦,面颊丰润,总是微笑的,声音细细的,手执一团扇,静静地站在水帘前,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这样断断续续的见面一直持续到腊月,积雪堆上墙头,压弯院子里的梅枝,后院连着一个不大的马场,三两个好友来跑马玩刚好合适,我养了两匹马儿,却没甚么好友。熟悉了以后,便带着秀娘教她骑马,这天,已经冷得连马儿都不愿出来了。

秀娘没来的日子里,一个人闲得无聊,倒是有些想她。好久没出过家门,突然有些想念外面那些大街小巷。

系了狐狸毛披风,拿过一把纸伞正欲出门,却被爹叫住,他那眼神里有话,不说,我也懒得问,待他再三嘱咐完我不要再去揽月楼,就出门了。

揽月楼是个姹紫嫣红的地方,纸醉金迷,附庸风雅的人都喜欢去那里,只要拿得出钱,来者是客。父亲的嘱咐我是不听的,收了伞就迎了那柳妈妈去,她是揽月楼的老板。柳妈妈一见我就打趣说我被家父关小黑屋一关就是两年多,我笑笑也不争论,早就没什么禁足令了,我就是不愿出门而已。

那头牌叫柳烟儿,她是柳妈妈捡来一手带大的孩子,习得一手好琵琶,还有一副好嗓音。大我几个月,我得叫她一声姐姐。问过柳妈妈知道柳烟儿还在,我就轻车熟路地进屋上楼,街角缓缓行来一辆马车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停在揽月楼跟前。

我是不知道的,只顾着想和柳烟儿叙叙旧,百金难求她一曲琵琶声,对我是分文不取,难得知己,她是这样说的,柳妈妈也同意。

叫了点酒菜,两人坐在一侧边吃边聊,我才知道那陈水秀不是来向哥哥提亲的,怪不得问她时她总说没见过他。是来向我提亲的,街头巷尾都知道了的事,竟然好几个月过去了,我才晓得为什么秀娘每个几天就要来我家看看。

爹只说是多交个朋友,多走动走动也好。

这是一件想不通的事,因为太过离奇,人人都想知道缘由,我那哥哥虽然贪玩,性格幼稚了些,好歹也是仪表堂堂,正经的时候还颇有气质,我想象了一下,他和秀娘站在一起,倒也是一道风景,有点金童玉女的样子。

柳烟儿一看我并不知道此事,也是颇为吃惊,当下就放下碗筷劝我回去。

难得来一次,没听到姐姐的乐声,竟要被赶走,可真是伤心。

柳烟儿说我一定是没得家里允许跑来的,不由得我解释就把我往门外推,说下次再聚。房门一开,秀娘披着一件红色的袍子站在外边,眉眼上有些许雾气,像是雪融化后沾在那的。旁边一小厮不住地给柳烟儿道歉,说是拦不住。

想到刚才柳烟儿说的话,心里有些犯堵,这算个什么事?丈夫逛青楼被夫人抓了个现行?用在我身上也不对吧,况且柳烟儿确实只是一个知心的好姐姐。她还在为我讲话,劝我同秀娘先回去。

小厮让柳烟儿遣下去了,秀娘没说话,我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柳烟儿叹了口气倚在门边,决定不掺和这件事了。我知道秀娘是不会说重话的,她习惯了轻言慢语,发点脾气也不会大声讲话,她会转过身就去生闷气,去看她的话,就皱着眉撇开脸不理人。

但是她的眼神会说话,她在质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的故事街头巷尾不都传遍了吗,我就爱来这莺莺燕燕的揽月楼,难得出来一趟,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无端的烦躁,一半是不满爹对我的隐瞒,一半是不满秀娘对我的质问。我如何要来受这质问,我不是个自在人么。我的话不再加思考,冲口而出:你们来提亲,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守什么道德伦常,只管自己过得快乐,难得出来逛逛街,这样就不满意了,还提什么亲?

柳烟儿惊得在一旁呆着。

秀娘没答话,看我一眼,转身就走了。那一眼好似有些委屈。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冷静坐下来一回想,我那番话不仅难入耳,还没什么逻辑,任谁听也不高兴,更何况秀娘还没说话,就让我先呛了一通。

是我太过了,但我不想道歉。话虽不中听,却句句都是心头话,也实在是,对这种荒唐婚事没有什么期盼。自打被父亲捉住和揽月楼的女人睡在一起,挨了一顿毒打,关了几个月禁闭后,再也对情情爱爱提不起心思来了。他拧不回我的想法,只得放弃,又将我放了出来。

老人们说的还是对,传统的总归是好的,不麻烦,大家也都乐呵。这中间的异类若是不屈身于传统和所谓正道,便要偃旗息鼓,残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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