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胤煜]春水绕汴城(22)+番外

作者: 濯之 阅读记录

李煜进了殿门,便直接行礼跪拜道:“违命侯李煜,参见陛下。”

赵匡胤也不好再端着,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他肩肘道:“快起来!”

李煜顺势起身,就听得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监含笑开口提点道:“侯爷,可该改口了,咱大宋不兴陛下圣上的那一套,叫官家便好。”

还未等李煜应声,赵匡胤就笑着摆了摆手,道:“瞎讲究那些个虚礼作甚?”

寝宫里暖烘烘的,祛了些李煜从外头带来的一身寒凉,如今脖子被柔软的绒毛团团围着,竟感觉还有些热,李煜想伸手解开襟前的带子,不料被赵匡胤登了先,他反应不及,正好与天子的手撞了下。李煜忙收回手,看着赵匡胤亲自为他解下狐裘递给内侍,轻声道:“多谢官家了。”

他此番来得匆忙,身上除了那件厚重温暖的裘袍,就只剩下了一袭青衫与贴身的里衣,赵匡胤啧了一声,不满道:“穿这么少,怪不得手那样凉。”

“穿多了,岂不是不方便?”李煜语含玄机道。

赵匡胤一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敢接茬。

方才穿着狐裘热,可如今刚刚入春,正是寒凉,寝宫里的地龙烧的再旺,他只着薄衫也觉得冷。赵匡胤看了,忙命道:“来人,给违命侯添件衣裳。”

“官家!”赵匡胤刚说完,李煜就突然跪了下去,赵匡胤蹙眉,微怒道:“你这又是做什么?不是说了,不必跟我讲究那么多个虚礼吗?”说完便要去扶他,却被李煜躲开了。

李煜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显得过分怯懦卑微,道:“臣知官家如今已是万民之主,官家想做什么,旁人自然拦不得。可贱内体寒虚弱,又是个贞烈倔强的性子,怕是即便……也不能让官家尽兴。还请官家……饶过她。”

赵匡胤身子僵了僵,收回欲扶起他的手,负于身后,俨然已是一副帝王的做派。

他知道自己早就没了资格与立场去指责他怪怨他,他们分离这么多年,谁身边都没有少过女人,更何况若真算起来,还是他对不住他更多。只是如今看他如此维护自己的妻子,还是止不住地心里泛酸。

他甚至想残忍地对他说,既然你不想让我碰她,那你替她如何?

“官家!”李煜叫他,声音中有些许哀戚。

“朕无意于她。”赵匡胤叹了口气道,“重光,你该清楚。”

他接过内侍递来的件外衫,给李煜穿上,又使了些力强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才道:“地上凉,以后别动不动就跪。”

说这话时,他脸上自是云淡风轻,可眼睛却很幽深,蕴含着些李煜看不懂看不清的东西,让他不寒而栗。

李煜掐了掐手掌心,暗暗告诫自己,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张扬轻狂,心如明镜的青年了。

赵匡胤没再说他什么,轻轻揭过了这一页,佯做无意道:“许久不陪重光下棋了,今日不妨来一局?”

李煜此刻心里正是恐慌,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脸色微微发白。

赵匡胤看在眼里,心里就跟着有些不落忍。

等两人落了座,内侍早已将棋盘摆好,赵匡胤执了黑子,笑道:“我棋艺不精,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便落下一子。

李煜刚刚心思恍惚,正出神间就听得啪嗒的落子声,他惊了惊,看着赵匡胤自然而然的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执黑者先行为敬,执白者尊。

赵匡胤看他似是想说些什么,便把食指伸到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笑道:“下棋。”

李煜看他笑,莫名地安心了些,便也不再计较谁先谁后的问题,专心地下起了棋。

赵匡胤有意让他高兴些,不动声色地让了几子,就这么输了一局。

他看他眉间终于舒展,轻舒了口气,心里一派柳暗花明。

他曾听臣子们暗自抱怨,说陪官家下棋可真难,赢了不行,输的太水没让官家尽了兴更是不行,其间分寸甚难把握。他当时心里生了几分同情,如今却不以为然,心说朕就不觉得难,还高兴得要开花。

“承让了。”李煜收子,淡淡笑道。

“不行,这局不算!再来一局,我就不信自己还赢不了了!”赵匡胤支着头,臂肘撑在棋盘上,无赖道。

李煜轻笑了一声,收拾好了棋盘,又开了一局。

棋盘上黑白厮杀,棋盘外却是安和祥谧,两人不时说上几句话,多半是赵匡胤问他近况,吃的如何睡的如何,来了京城可还习惯之类的,李煜一一心不在焉的答了,赵匡胤看出他不欲多谈,也不好再问,便又问起他金陵盛景,江南风光。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李煜的眸光一寸寸又黯淡了下来。

赵匡胤暗怪自己不会说话,又不知该再聊些什么,一咬牙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卿看这间屋子如何?”

李煜:“……?”

“不错,”他道,紧接着快速地扫了下屋中的陈设,评道:“官家的寝宫,自然是……呃,丹楹刻桷,美轮美奂。”

赵匡胤听着也笑了,朝廷连年打仗,国库本就不充盈,他也不是个穷奢极欲的皇帝,能节俭的地方就尽量节俭着些,寝宫里勉强算是雅致,却绝对算不上华丽,比之南唐的皇宫,更是不知差了多少倍。

看着眼前人睁眼说瞎话的样子,赵匡胤心底暗笑,突然想顺势来一句既然你觉得不错,那不妨住下来如何?

余下的时光因这段小插曲好过了许多,两人随口聊上几句,尽量避开那些个不愉快的话题,只捡着最不要紧的说,倒也是相安无事。

三局下来,赵匡胤全军覆没。

他倒也不懊恼,让内侍把棋盘收拾好后搬了下去,才笑道:“几年不见,重光这下棋的本事见长啊。”

李煜轻轻挑起嘴角,玩笑道:“官家让棋的本事也见长。”

赵匡胤心知他那点子小把戏早已被看穿,好在他脸皮厚,听了也不觉尴尬,依旧含笑盯着他,目光温柔而眷恋。

李煜不由眉头一皱,那眼神里实在蕴含太多,可他不愿去想。横竖他是皇帝,他让他陪他下棋他便陪他下棋,他让他陪他就寝他就陪他就寝,没什么好推拒的,这本就是他该承受的。至于别的……

于是李煜道:“天色不早了,不如……”

他本意是不如早些歇息,夜色已深,赵匡胤明日还需早朝,早弄完早完事,两人都畅快。

赵匡胤却以为他的意思是要回府,忙瞎掰扯道:“天色还早呢,重光慌什么?”

李煜:“……”

这怎么听着跟、跟他等不及了似的?

李煜不知该如何接,默默无言,赵匡胤却怕人待会儿又要走,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干脆道:“我一直听闻重光工于书画,苦于无缘亲眼得见,不如今晚……重光就为朕做幅画?”

李煜心说瞎扯,当年你分明天天见,然而天子金口玉言,他只能无奈应声道:“官家想让臣画什么?”

赵匡胤个不通文墨的武人,一时半会儿哪儿想得起来让他画什么,反正他意不在此,便随口道:“既然重光方才夸这间屋子不错,那不如就画这屋子吧。”

李煜一噎,心里无限悲凉地想,画如此庸俗的画,只怕今天他这笔就要玷污于此了。

泼墨为画,丹青朱砂,李煜时而细致描摹,时而尽情挥洒,直画到赵匡胤连连打瞌睡,才算完成了这幅画。

赵匡胤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倦声道:“画完了?”

李煜低低应了声,将墨笔随手丢进笔洗里,便要拿起画来给赵匡胤过目。

桌案宽大,适才李煜站在案前作画,赵匡胤就在他旁边的方凳上打盹儿,如今半梦半醒,胆子大了不少,看李煜认真低着头的模样,心里痒得厉害,直接伸手搂住人的腰,一把将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李煜猝不及防地惊叫了一声,连忙放开了画卷,僵硬地半躺在赵匡胤怀里。

上一篇:沈郎归 下一篇:知我者谓我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