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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8末世路(125)+番外

作者: 明今狐 阅读记录

☆、90、决意

90、决意

铁门后的抓挠、撞击和呜咽声仍然断断续续在传来,有了鲜明的视觉震撼后,再听见这样的声音,愈发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施言撑着墙壁,勉强直起身子,只想快速通过这条长得没有尽头的走廊,回到他那间囚室去——哪怕是曾经有实验体在里面待过,也认了。

他垂着头,栗发软软的落在颊边,脸色苍白,叫人看了无端心生怜爱。

瑞贝卡对这个耳闻许久的天才教授老早就抱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如今看他冒着性命危险跟游酒前来这里,私心里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她以慈母般的温柔轻轻替他拂开垂落的发丝,和蔼的问:“再往下一层就是初号实验体在的地方了,安全级别非常高。你想不想也去看一眼?”

就像问小学生“想不想去春游啊”一样的诱哄语气。

而不论是施言的大脑还是心脏,都一致认同他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畸形的、纯粹沦为折磨工具的玩意了。他很奇怪自己的这种心思,自己比之从前似乎感情用事了不少,无法做到绝对理智客观的去看待事物——若是还在死亡峡谷基地时,他即便看见类似的实验体,也会以“既成事实”的冷漠心态来对待它们,而不会像此时此刻看见它们一般反应如此剧烈。

有什么,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

他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咬住了下唇。

瑞贝卡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

她其实很想看见施言发现“初号实验体”的真实身份时的表情,毕竟只有从亲近或者熟悉的人身上,才能挖掘出一个人到底有没有为科学牺牲到底的觉悟。

施言是个好苗子,他客观,镇定,由于幼年经历,对人性和感情的体悟远不如寻常人那么脆弱,也不容易大惊小怪的情绪化;只要稍作培养,他很有希望成为NHP中心独挑大梁的人物——

“没关系,不急于一时。”瑞贝卡按捺住心底的失望,笑吟吟的摸了摸他头发,“你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虑。今天看到的这些实验体,其实我们有在做一些新的对照分析,很快就要启动下一轮计划;你反正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做,我让人拿它们的资料给你到房里看看。”

施言嗯了一声,既没首肯也没拒绝,反倒是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轻声道,“我……可以见见游酒吗?”

这是他被关押以来,第一次主动提起游酒。瑞贝卡刚刚还难掩失望的眼底蓦然掠过一抹亮光,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关心则乱,这个看上去冷静从容的年轻教授,一直以来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性,让人拿不准他的最终抉择;但如果游酒,已经能够算作他的弱点……

“也行。”女人的口吻里可以听出明显的愉悦,漂亮的眸子半弯起来,她又去牵施言的手,“那孩子太倔强了,你替我这个做母亲的去哄哄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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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那个悬挂着大量金属囚笼的穹顶房间,施言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大片黑压压的森林,头顶那些鳞次栉比一层盖一层的笼子就是枝蔓丛生的树干,彼此遮挡,把阳光阻隔在森林圈之外。

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适应了这里面黯淡的光线,也终于看清那些鸟笼状挂在半空的囚牢里面,各自都有活物在蠕动。

瑞贝卡竟然把游酒关在这种地方。

机闸在头顶嘎吱嘎吱作响,随着钢铁做成的链子缓慢下移,其中一个牢笼轰然落在地面,震起一阵尘土。牢笼底部和地面相触的刹那,瑞贝卡拧亮了一旁的探照灯,瞬间约有1000瓦的强烈光照,像舞台灯光般霍然照亮了笼子内部,和里面蜷缩在一角的人。

探照灯打开的一瞬,瑞贝卡立时调低了亮度,但施言强忍着眼睛的不适,还是看清了游酒的样子。

他用手臂遮挡着强光,手臂抬起的那一面上满是血痕;身上穿着的靛青色棉布衣物皱成了一团,可以看见激烈搏斗拉扯过的痕迹,与其说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说是暴力套在身上的结果;好几天没有打理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脖颈,乱糟糟的就像顶着一蓬鸟窝;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还渗着血口。

尽管探照灯调整到了适合眼睛睁开的亮度,游酒还是紧紧依偎在他那张狭窄的行军床旁,不动,也不抬眼朝这边看,仿佛无声无息的幽灵。

施言整颗心都揉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拉扯,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不抱什么希望的,转身向着一旁的瑞贝卡,低声请求道:“你打开笼子,让我进去。”

瑞贝卡果不其然的摇了摇头,干脆利落的拒绝:“太危险了。”

她引着他走近笼子边,宽慰的道:“你就在这里哄哄他,——小游酒,你看谁来了?”她用温柔的,母亲的口吻唤那笼子里的人,还轻轻碰了碰栏杆。

——就像逗引关押在动物园里的狮子。

施言这么想着,缓慢的半蹲下身来,和笼子里抬起头的游酒四目相对。

明显可以看见男人方才还波澜不惊的眸子猛然一缩,抬了抬身子,像是想扑向前来,确认到底是不是施言本人;但他只仅仅挺直了脊背一瞬,立时又按捺了回去,仍然保持着那个蜷缩在床脚的姿势,动也不动的凝视着施言,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片刻后,施言感觉得到游酒始终紧绷的肩膀松懈了一些,眼底的焦灼也散去了。

他在确认我有没有受伤。

这个掠过心头的认知,让施言本来就被揉成一团的心愈发酸涩苦楚起来,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些,想要把手越过栏杆触及游酒脸面:“游……”

“不要动。”男人忽然不耐的大声喝止,施言乍抬起的手指僵在半空,然后听见游酒低低道:“……栏杆上有电。”

他把双手摊开给他看,掌心上到处是烧灼焦黑的痕迹。

施言几乎无法维持镇定自如的表象了,他半蹲着的身形又矮了些,竭力想靠近游酒一点,但后者给他展示了被高压电流惩治的成果后,就把手收了回去,不再看他。

瑞贝卡就在旁边看着,游酒和施言之间的气氛让她颇觉玩味——这两人虽然非常明显的彼此牵挂,却一点不像是心心相印的恋人,好像有层隔阂压迫在他俩之间,就是不能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她听见施言小心翼翼的说:“你……你好好吃饭,保重身体,我现在很好。”

“瑞贝卡毕竟是你亲生母亲,她关你一时,不会关你一世。这里的东西比我想象中更多更广,返回地下城的意义已经不大……等他们把大丹送来,我要潜入这里的目的就能达到了。我很感激你这一路的相陪,游酒——”

“所以你现在,已经向瑞贝卡投诚了?”

游酒打断了他。

施言默然的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微波流动,无数话语涌至唇边,却无从启齿。

他和游酒咄咄逼人的目光相接,许久,像是终于承受不住良心的负荷,把脸侧向了另一旁,避开他的视线,等同默认了游酒的质问。

游酒沉寂了许久的心脏再度刺痛起来,就像他看见施言取走荀策的血,看见施言紧紧攥着他那个宝贝的背包,看见施言抛下谷晓婕不顾那般的疼痛,一次复一次,那些刺痛一场场叠加,像冻至零度的冰水,一股脑将最后的期望和侥幸悉数浇灭。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也是没有说出责难的话语,只是疲倦的想着,早该如此,原该如此。

他怎么那么一厢情愿的以为,施言多少因为自己发生了改变。

“你走吧,也不要再来看我了。”游酒最后说,他嘲讽的笑了笑,“你跟瑞贝卡那么像,你比我更适合当她儿子。”

然后他背过身去。

“——我们就到此为止。”

瑞贝卡大概也跟游酒劝说了好久,说了些他冥顽不灵或者不乖巧听话之类的抱怨,施言耳里一个字也没听见,只反复回荡着游酒最后那句,我们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