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2068末世路(59)+番外

作者: 明今狐 阅读记录

黄琦淳哑口无言,这个教授的伶牙俐齿一再让他败下阵,他一度怀疑施言的技能点是不是还点满了能言善辩?表面上笑呵呵的温和有礼,实际上一句比一句夹枪带刺。

他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再去探看游酒,二楼实验室负责把守的联盟士兵已全被撤换,改成了特别医护小组的成员值守。

——这就是把他接近游酒的最后一条通道都堵死了。

黄琦淳终于无计可施,他找了个由头狠狠的大骂了曲少校一顿——无辜的曲少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匆匆忙忙驱车离开基地,去搬讨救兵。

——————

施言把游酒隔绝在军方掌控之外,其实,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游酒。

游酒服用了三颗军用胶囊,胶囊的副作用在他身上此起彼伏的开始呈现,施言承认,自己对于游酒能够捱受到什么程度,非常之好奇。

虽然他能够大致预料到副作用何时出现,但因为不同人的耐受程度和应激反应不同,——也因为此前没有人服下三颗胶囊还能撑到活着回来,要么是死在地面,要么丧尸化——他无法预料游酒最终会遭遇到什么。

所以他把游酒绑成个粽子,牢牢固定在医护床上,然后往他身上绑了一堆监测仪器。

男人已经烧到了四十度,脸色惨白,手脚冰凉,即便挂了一堆输液管也降不下他的高温。心跳降低至每分钟三十多下,每次呼吸都像拉着陈旧过时的风箱,下一秒随时可能断掉那口气。

施言在他鼻息间挂了一面小镜子,通过时不时检查上面有无水汽,来确认游酒是不是还苟活人间。

大丹缓慢的摇着尾巴,蹲在游酒的病床前,仰着头好奇的看着主人。

它不敢把尾巴摇动得太剧烈,唯恐把施言搁在它脑门上的托盘摔下来,那上面摆着齐齐整整十根针剂。

虽然黄金猎犬对数字没有概念,却敏锐的知道,这十根针剂,都是要注射到床上那个昏迷的男人体内去的。

对此它表示万分同情——它也隔三差五就被主人摁倒在地板上,往厚厚皮毛遮盖的屁股上扎这种模样的玩意,那滋味绝对说不上享受。

它非常同情游酒,另一方面,也滋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狗的知遇之心。

戴着雪白手套的手指伸了过来,从它脑袋顶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根针管。大丹眼睁睁的看着主人抬起床上男人的右手臂,残忍无情的把液体注射进去。

那男人哼都没哼一声,不像它被注射得嗷嗷乱叫。

但它发现他伸在外面的指头在轻微发颤,显然神经反应还是疼的。

大丹有些想探过头去,舔一舔他指尖给他安慰。

黄金猎犬试探的趋前一点,施言侧过脸,淡淡瞥了它一下。

大丹立刻顿住,假装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了起来。

“……你不准舔他,当心他半昏半醒,把你当攻击者掐死了。”

大丹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那个被捆得动弹不得的人形,觉得主人是在故意恫吓它。

施言把药剂注射完毕的针管放回托盘,大丹乖乖的转身,乖巧的送回实验桌上。

它回过头,看见施言半俯下身,身体覆在游酒上空,一手掀起男人眼皮,一手举着个医用手电筒照了照。

游酒毫无反应,像条翻白的死鱼。

教授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峰。

他凝视着昏迷的男人,后者长长的睫毛柔和的铺在眼睑下方,轻不可察的颤动着,像个熟睡的婴儿。嘴角紧紧抿着,一双剑眉在昏睡中也皱得死紧,仿佛思考什么严肃的人生命题。

他知道他此时体内正被好几种军用胶囊产生的副作用,轮番纠缠夹击着,必然是疼痛交加,如同一艘狂风骤雨中在大海中艰难行驶的小船。但他面上看不出这种剧烈痛楚的痕迹,他只有一张安静昏迷的脸庞,和越来越微弱的心跳与呼吸。

他甚至不大呻/吟。

施言陪在他身边三天,只听游酒轻轻哼过一次,双手紧张的蜷起来,又松开。

——你梦见了什么吗?

是梦见地面的丧尸、失去的同伴、坠机的父亲,还是……

施言蓦地想起游酒在昏迷前,突然大步而来抱住自己,在自己耳边低低呢喃的那几个字。

真是啼笑皆非,游酒抱着他,居然喊出那几个字。

教授深思着,他包裹在雪白手套下的手指轻轻碰触了男人削瘦的脸庞,隔着柔软布料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持续的高热。

指尖顺着男人挺拔的鼻梁往下,滑落在他紧紧抿着的薄唇间。

“——我哪点,长得像你母亲?”

————————

母亲的手指白皙、纤细,带着女人特有的体香,和淡淡的消毒水气息。

她牵着他的手,在一片一望无垠的绿茵茵草地上漫步,他听见很多小孩子的笑闹声,从草地另一头遥遥传来。

他拉了拉母亲的手,穿着白大褂的女子侧过头,如海水般蔚蓝的眼眸笑吟吟的看向他。

她弯下腰来,捏了捏他的鼻子。

“怎么啦,小游酒?”

她问,“你还想去同那些孩子们玩耍吗?”

她伸手想抱起他。

小小的孩童仰起头,他要跳起来才能够着母亲的腰身,但是他还太小,根本跳不稳,容易打跌。他固执的拒绝了母亲的邀请,只用胖嘟嘟的手指攥着母亲的指尖,心急的拉着她往前走。

他听见母亲无奈又宠溺的叹了口气,随着他摇摇摆摆步过那片草长莺飞的绿地。

春季旺盛的草尖没过女人膝盖,把小男孩娇嫩的脸蛋刺得痒痒的,他笑个不停。

草地尽头处,一座中古欧式建筑风格的房子印入眼帘,在房子宽敞的前院,有十数个同他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孩童在嬉戏打闹。

他听见他们在笑,不由屏住呼吸,松开母亲的手就想朝他们中间扑去。

却被母亲轻轻拉住了他的背带裤。

“今天不行,”他母亲歉意的说,“今天是……的日子,你不能接近。”

今天是……

是什么的日子?

他没听清,他回过头,看见母亲的嘴唇在翕动,可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风把母亲的声音掰碎了,揉成一小片一小片散落在四地。突然间,他发觉不仅仅是听不见母亲的声音,在他与她之间,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正徐徐升起,隔开他母亲捉着他后背心的手。

小小的孩子惊恐的捶打着那看不见的墙,墙后母亲的笑脸变得模糊不清,忽而又摇身一变,变成他在前院看见的那些嬉闹玩耍的孩子。

那些孩子发型肤色各异,蜷缩在一个个仿佛蚕蛹般棕色巨大的茧体里,像在熟睡,他们身边,好些同母亲一样穿着白色大褂的人在走来走去,围着蚕蛹忙碌着。

游酒瞪大眼,直勾勾的注视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蚕蛹,那蚕蛹里沉睡的小孩儿忽然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明媚可爱的、如同那个年纪的孩子必然会展露的笑容,然后小孩儿缓缓抬起手指,指尖笔直的指向自己,随后——

游酒感觉到脑部剧烈的疼痛,然后是母亲轻微的惊叫。

——“你不能再把你的儿子带来这里……”

“他没有这个资历……”

“你会害死他,或者害死他们……”

“不要以一己私念,毁了人类未来——”

他被推出那片熟悉又陌生的草地,当他回过神来,想去捉母亲衣襟下摆时,所有幻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挖心钻骨的疼痛突然席卷而来。

那骤然爆发的疼痛,就像陡然失控暴涌的潮水,把他连人带浪拍倒在沙滩上。

————————

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突然间睁开双眼,手掌张开如电,牢牢攥住了施言来不及撤回的手心。

施言猝不及防,被他紧紧抓住手掌,听见自己被收紧的手指指节,咯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