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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75)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他不插一言,耐心地听我说完,也不做评论。我一时有些心慌,不由得追问道:“如何?”

他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挑唇一笑:“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想的也真长远!眼下,还是跟我离了这里再作打算罢!”

第130章 劝慰

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眼下不跟你走,我还能如何?左右来去由不得自己!”

他见我赌气似地回了一嘴,不禁笑了:“说得怪委屈的!跟我走,总会好过这里!”

我心里冷笑,对他并不能全心信任,而眼下他对我送我回去一事避而不提,我若揪住此事不放,反倒惹得他不快,不如徐徐图之——毕竟,如今只能倚仗他了。

“你如何待我,就看你的良心了!”我撇撇嘴,抬眼悄悄瞅他,试探道。

八剌听了,一时哭笑不得,轻叱道:“孩子气!”

我抱着胳膊,把头埋在臂弯里,只觉眼皮沉沉,也懒得再同他理论。与诸人周旋了一天,心绪起落不平,此时倦意袭来,只是昏昏欲睡。可今夜我要如何安置?

我抬眼去看八剌,欲言又止:若是出帐,必会被海都识破,他难免对八剌起疑;若是留下……

八剌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却没说话,突然起身,双手一托把我抱起来,放在毡榻上,我惊慌之余,刚欲开口,却被他止住:“你睡这里。我权且在坐床上休息一夜——这样放心了?”

“这还像个君子。”我嘴上别扭着,一颗悬着的心却终于落地了。

“难得承你夸奖!”八剌摆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而后情不自禁地抚了抚我的小辫子,叹道,“这一年来你受苦了,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一切有我呢。”

这次,我没有躲开他的手,任他抚摸我的头发,心里也变得柔软起来,垂着眼眸,轻轻笑了笑:“好。”

……

次日,八剌故意起得很晚,海都派来的侍者在帐外候到太阳高照,才被八剌叫入帐中服侍。八剌倚在毡榻上半敞着胸膛,我却缩在床榻一角默不作声。

两个女仆见此情景,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殷勤地上来服侍,还奉上了鲜艳的袍服、贵重的头面首饰。我瞥了一眼,冷冷问:“这是何意?”

“海都汗说了,八剌汗是他的结拜安达,迎娶公主做哈屯须得礼数齐全,该有的仪式流程还是要补全,否则便是委屈了公主!”那女仆劝道。

闻言,我怒从中来,一把打翻了盛着首饰的妆盒:“我从未同意嫁给八剌,这些虚礼做给谁看!”

耀眼的宝石,硕大的东珠被我打翻,一颗颗散落在地,那女仆慌乱之余,连忙弯腰去捡宝石,另一个却陪着笑脸小心劝道:“公主这么执拗又为哪般?八剌汗难道不是可靠的夫君吗?”

我固执地不肯俯就,八剌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才过来劝道:“你啊!脾气真不小!别吓到人家姑娘!”安抚了那个女仆,又对我道,“既做了我的小哈屯,没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哪成!别人会笑话我的!”

我还欲发作,却被他止住,八剌示意我噤声,又把两个女仆撵出去:“你们笨手笨脚的,惹得公主不快,快退下罢!叫公主的侍女阿兰过来!”

待那两人小心地退出了帐子,我一口闷气才呼了出来,八剌按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小声道:“你嫁也嫁了,就把戏做到底又何妨?海都无非想把此事传遍大蒙古国,你就遂了他的意又能怎样?左右跟我离了这里才是正经。”

“我没做戏!此事我从未同意,你也别装糊涂!”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

八剌有些不悦,仍压住气道:“我没逼你什么,你且信我。这一次再忍一忍。”

我别扭了一小会儿,待阿兰过来,终是把这套喜服穿上了。

……

不情不愿,半真半假的,我参加了人生第二次婚礼,对象却是八剌。我恍然发现,第一次婚礼后尚未到两年。想起曲律的斤的惨死,内心仍是一阵刺痛。看着海都志得意满的脸,我暗暗握拳:总有一天,我把你们欠我的债讨回来!

不出意外,八剌婚礼的消息一个月便能传到那木罕的营地,不出半年,便能传到忽必烈的汗廷。到那时,八剌和忽必烈的关系便再无挽回的余地。海都为的,就是把八剌拉向自己的阵营。

婚礼过后,八剌也不滞留,立即率人返回阿母河以北的驻帐地。临行前,海都以奉送嫁妆为名,将我被掳去的财货悉数奉还,并派大将捏古速儿领一队军马专程护送。说是护送,实则是监视,八剌的军马尚在撒马尔罕和不花剌两城。现在阿母河以北之地,有海都和忙哥帖木儿三分之一的权益,他们必要防止八剌再度掠夺农民的财产。

海都的用心,八剌何尝不知,却仍是忍下了这口气,仍亲切地称他为“阿合”。

可有海都的军队从旁监视,我回上都的计划,怕是又要推迟了,随着八剌一路西行,我离家乡越来越远。一路上我悒悒不乐,八剌见了,从旁开解了几回,便不多言。他心头的事,比我只多不少。

……

我们一行从塔剌斯草原启程,西行至忽阐河。察合台汗国眼下的卓帐地在撒马尔罕的城外草原,只需沿着忽阐河一路南下,不出两个月便能抵达。三月过后,天气渐渐燥热起来。河中之地位于大陆腹心,气候干燥,春季还有雨水,随着入夏,连雨水也少了许多。

有着从上都到畏兀儿地,又从畏兀儿地到塔剌斯草原的经历,我也慢慢适应这样的气候,一路风尘,谁人不辛苦,我自然也不能苛求太多。

八剌和捏古速儿骑马在前,我的大帐车辘辘而行,跟在后面。阿兰陪我坐在车里,我心思烦乱,不时撩起车帘向外探视。车外是一成不变的风景,风裹着粗粝的砂,飞旋着,呼啸着,空广的大漠徒留苍凉的余音。

“公主,离了海都那里,可安心了罢?”阿兰拍拍我的手,劝慰道。

她手心的温度让我心安,我抬起眼,动了动干裂脱皮的嘴唇,想到这几日的经历,心绪复杂,一时无言。

见我不说话,她便像姐姐一般揽过我,轻轻拍着我的肩膀,低声道:“我虽不懂公主的心思,但您的处境和难处我看得明白。公主就是太过刚强,有时稍稍让步便会好过一些。八剌汗对你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他不是孛儿只斤氏,跟了他也没什么不好……”

她话音未落,我便猛然从她臂弯挣脱而出,盯住她眼睛冷冷问:“这些话谁教你的?”

她自知失言,却也不怕,仍是耐心劝着:“我料到公主会这么问,这是奴婢的心里话。若是别人教我,我才不会学来劝公主。”

阿兰神色坦荡,不似作假,我沉默片刻,冷哼一声:“你以为八剌便是安稳的靠山?”

“男人的征伐谋略的事,我不懂;但我知道,您若安心做他的小女人,少过问男人的事,他必会真心实意地疼你。相反,要是整天以忽必烈汗的名义压制他,他必然不悦。”

“可惜呢!我是个不安分的,也勉强不了自己,”我咬咬唇,自嘲一笑,“我也没办法,若是真的喜欢,却不在乎他是不是孛儿只斤氏!”

“公主!”阿兰闻言愕然,忍不住低呼出声。

“我不在乎规矩,只在乎我的心,”我垂着眼眸,手捻着衣角,喃喃道,“想当初,我也知安童是木华黎后裔,亲连天家,照理说不可以,然而我却不管……”

脑海中尘封的名字脱口而出,我心中悸动,连声音也微微发颤,再开口时,眼里已蓄满了泪水:

“可那有什么用?无力左右的事,再不情愿,也没用!”我咬唇道,嘴里泻出一丝恨意,可这恨意却无依无着,无处发泄——都是过去的事,还要恨谁呢?

见我伤心,阿兰一时慌乱,抹去我眼角的泪,笑着劝慰:“都说忘了他,却还为他流泪……当初你也不喜曲律的斤王子,朝夕相处,还不是慢慢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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