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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92)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小伙子扶着巴希尔老人抬脚欲走,巴希尔老人突然转头,对我说:“事态紧急,巴希尔失陪了,还望公主尽快离城,以免牵扯进去。”言罢,匆匆离去。

“长老!”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他却没听到,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我哪料会有这番变故,脑中一团乱麻,甚至来不及去想自己的计划。

“公主,我们还是尽早回去,王庭有什么安排也不是您能过问的。”撒里见我眼睛一直瞄着大礼拜寺,就猜得了我的心事,嘿然冷笑道。

我攥了攥拳,深吸了口气,果断道:“咱们去麻速忽丞相的官邸!”

撒里很是不解,一时不耐烦了,急道:“军队已进了城,外面必然混乱不堪,若是公主有什么闪失,岂是奴婢能担待的?”

“听我的命令!”我望着他的眼睛,冷冷开口,“有什么闪失,我自担待,不牵累你。”见他还不同意,又加了一句,“你若不从命,我同样可以降罪于你!”

撒里纠结了半晌,才愁眉苦脸地应了命,我已疾步奔出了经学院。刚出了大门,就看到街道上如炸开锅了一般,哄哄嚷嚷堆满了居民,惊呼着尖叫着,被士兵粗暴地往城外赶,宛如受惊的畜群一般。城内不知何时涌入了一批批军队,有骑着马驱赶居民的,也有忙忙碌碌进出各处宅院,疯狂地搬运财货的。还有一批专门包围了大礼拜寺,只留出一个通道,有军士们不停地进出,一车车地搬运寺院里的礼拜毯和金银器具。不多时,连经学院也被军队包围了。

我看着这一片混乱,浑身血液冷到了极点。

随行的侍卫将我护卫起来,我上了毡车,急命道:“去麻速忽的官邸!”

侍卫们打出我的名义,才从混乱中辟出一条道路。我心乱如麻,只望车队再快点。是谁下命劫掠居民,不难猜得。以我的身份却是无权过问军政大事。麻速忽是这里的长官,由他出面,总有说话的余地——至少要保住大礼拜寺。只有帮巴希尔长老解决麻烦,我才有离开的可能,否则都是空谈。

麻速忽的官邸离大礼拜寺并不远,可我却觉得路途格外漫长。街道上不时传来惊惶的哭喊声,士兵的责骂声,还有抽打的皮鞭声,急促的马蹄声,早已失去了一个城市该有的祥和宁静。

也不知行了多久,忽然感觉车子一滞,外面的喧嚷声似乎小了些。想必是到了,我心里稍安,禁不住撩起车帘去探望,却见车外的士兵全都跪伏在地。

莫不是他突然回来了?我的心一沉,猛地推开车门,待看清前方来人,不由得愣住了。

对面的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在一片混乱中仍不失从容优雅,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身边的麻速忽却一脸颓然,不复往日的精明,脸色忧急,眼神也怔怔的,似乎没有注意到我。

“遇见公主正好。那时听说您也来了撒马尔罕,我正担心这群粗人冲撞了公主呢!”笃哇在马上向我俯身行礼,“我会命军队让出道路,还请公主速速离此!”

“原来二王子是奉命而来,”我淡淡一笑,登时心下了然,“我也正好有事告知。不知是哪里来的贼兵,正在洗劫大礼拜寺,这恐怕不是八剌汗的本意罢。还望二王子立即阻止,免得惹人生怨。”

我心里打着鼓,并不清楚笃哇是何态度。这个王子平日里温和礼让,想来也不是粗蛮之辈。

笃哇闻言一怔,而后轻轻笑了,“这是我下的命,札剌亦儿台将军负责执行。这群刁民,只知把财富供奉给神明,却无视他们头上的君主。不给点颜色,怎么行呢?想拿回神器,就用财富来换!”

“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办法。”盯住马上的年轻人,我缓缓道,心里寒意弥漫:此刻才发现他温和的皮囊下包藏着一颗狠辣的狼心,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心计和手段。撒马尔罕城里穆.斯林众多,这一举几乎是要了他们的命。

“这不是公主该过问的事。”笃哇的语气有些森冷,渐渐失了耐心。

“麻速忽大人对此便没有异议吗!?”我有些沉不住气,刻意提高了声音。

对方望了望我,低沉地叹了口气,没有回话。

“麻速忽是八剌汗的忠仆,自然奉命行事。”笃哇冷冷道,而后不再理会我,大声喝问,“来人!去看看札剌亦儿台那里情形如何。还有,哈扎尔那个奸商一定给我搜出来!把所有居民、所有牲畜都驱赶到城外!”

他话音刚落,有人领命而去,也有人忙不迭地前来复命,气喘吁吁的:“王、王子,哈扎尔找到了!还有一个波斯商队,也被小的拦下!”

“带过来!”笃哇喝道。

不一会儿,那个圆滚滚的富商就被士兵推搡过来了,他头上的缠头早已不见,衣衫不整,满面惊惶,早没了之前的富贵体面,见到笃哇,扑通一声跪下,几乎是哭了出来:

“二王子,小人已决心把财富都献给汗王,您为何还这么苛待?是要活活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吗?”

“你的财富活该被风暴卷到沙漠里去。”笃哇不慌不忙地捋顺了马鞭,斜睨着他,蔑然道,“心口不一的家伙!你有多少宝贝藏在地下,当我不知道吗?”

哈扎尔连忙否认,笃哇扭过头,不耐烦地堵住了耳朵。他手下士兵便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脚踢开哈扎尔,幸灾乐祸地骂道:“滚一边呆着!少来聒噪!”

“麻速忽、麻速忽大人,你便也不帮我说句好话吗?”哈扎尔带着哭腔的声音远远飘来,已被士兵拎下去拘起来了。

不多时,又有士兵赶着几个异国商人过来,那几人不似哈扎尔那般哭喊求饶,而是颇为硬气,虽被押着,身板仍挺得笔直,黑着脸往前走,满脸怒容。

他们胡须浓密,眼窝深陷,看相貌打扮应是波斯商人。我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心头忽地一沉,手心慢慢沁出了冷汗。

“你们也不愿诚心地奉上财富吗?”笃哇睥睨着为首的商人,笑问。

“萨伊奉伊尔汗之命为忽必烈合罕进贡宝物,你们察合台人何敢阻拦?”为首的商人全然不惧,傲然道。

我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愣,而后浑身彻底僵住了。

笃哇听了,脸上笑意更深,商人见了大为不解,仍不甘心地解释着:“那颜不信的话,巴希尔长老可以作证,他是我的知交。”

“巴希尔长老一会儿便可赶来作证,”笃哇笑道,“既是送给合罕的贡品,伊尔汗便不必费心了。把宝物交于我们,察合台兀鲁思(2)会代为进贡。”

商人又惊又怒:“你们怎敢截留献给合罕的宝物!?”

笃哇已不再答话,目光飘向了大礼拜寺。手下士兵见状,便把商人粗蛮地拖到了一边。

我的目光追随那商人而去,好久才收回来,失魂落魄地坐回了车里,手足冰冷,茫然间,想就此回城,猛然又想到笃哇刚才的话,想到巴希尔老人可能的处境,立时又从车中出来。

“公主还不回去?”笃哇的目光如刀般瞥过来,冷冷问。

我没有理会他话中的敌意,只道:“周围乱得很,还是在王子身边更安全。”

他闻言哼了一声,不再看我,又冷酷地下命:“去大礼拜寺!让那些穆.斯林把私藏的财物都吐出来!不然,就把院墙拆毁,把壁龛捣烂,把瓷砖一片片剥下来!”

没人敢挡笃哇的路,我跟着他,又回到了大礼拜寺。我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焦急地寻找巴希尔老人的身影。

札剌亦儿台仗剑伫立在寺院门前,指挥着手下士兵搬运财物。不一会儿,寺里猛然涌出一众人群,很多信徒排成一列,被士兵赶出来。脸上皆是惶惶不安的神色,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砸昏了头。

队伍最后,一个老者颤巍巍地走着,身后的士兵还保留着一份客气,没有粗鲁地推搡他。札剌亦儿台看见他,立刻引着他来到笃哇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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