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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237)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这一场下来,宁娘子定会声名更盛,便能在大都长久立足了。”关汉卿道,“有贵人抬举,日后或可去御前侍奉。”

白瑀神色微变,而后轻轻掩过,“若有那一天,便是她的造化了……只是剧里还缺一人,冲末武承嗣尚无人饰演。胡班主试了几人,总不满意。花李郎、红字李二这些名角,剧目又排满了。”

“既如此,关某有心一试,不知梦石意下如何?”

“自是再好不过。”白瑀心下激动,登时应承下来,“瑀回去便说与胡班主。”

“呵呵,”关汉卿点头轻笑,“关某年纪渐长,可这点兴头却是半分不减,看来这浪子班头的名号要带到老喽!”

“先生风华正好,何苦言老?”白瑀笑道。

“诶!京师才人辈出,我怕是要输与后辈喽!”

两人一番笑谈,气氛十分融洽。白瑀每次出来走动,心怀便更为舒朗,也能暂时忘却伤痛。看他状态日渐好转,我也心下稍安。

“有一事我竟忘了。”关汉卿忽地扶额一叹,“梦石的伤如何?”

“蒙先生惦念。上次您送我的伤药,颇有奇效。”

“那便好。看来我这太医院尹也不尽是虚名。你且好生将养罢。”

白瑀再次言谢,又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关汉卿又赠与他两副伤药,叮嘱了几句,并将我二人送至馆外。

我们沿着斜街漫步回去。海子上吹来的风分外寒冷,却透着年节的喜气。沿湖柳树的枯枝上挂起了各色花灯,孩童们嬉笑打闹着,偶有爆竹声响,空中弥漫开烟火的味道。

抬眸看了看天空,暮色如水墨般洇晕开来,我微微一笑:这将是我回到大都城的第一个新年。

第175章 除夕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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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十年的最后一天在一场大雪中降临。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飞着,繁华的大都城落入了一片苍茫之中。站在庭院中遥望中心阁的方向,那一点已浑然难辨。辉煌的皇城矗立在风雪中,显得遥远而疏离。大雪稍稍掩盖了年节的喧闹,整个都城都似乎静寂了几分。

雪一直下,似乎永无休止。

我回身进屋,看了看炉火。今日也不再吝惜煤炭,将炉火烧得旺红,火炕暖烘烘的。锅内烧着热水,一旁是洗净待煮的羊肉。书房里白瑀正立于案前,莲奴侍候在侧,帮他把一条长长的红纸展平。白瑀左手持笔,凝神片刻,而后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期许写下一笔一划。莲奴看了兴奋地称赞,又道:“白学正,为我师父那里也写一联桃符罢!”

“我这字练得不好,还是劳烦子清写罢。”白瑀摇摇头,而后把写好的桃符晾在一边,等着字迹干透。

“梦石兄抬举了,我哪里又写得好呢?”我站在门边一笑,而后转身回厨房了。

不多时,米里哈急急忙忙地找过来,逮住莲奴,佯怒道:“小丫头藏到这里躲懒,还不来帮忙!”

“我没有躲懒!”莲奴委屈道,又望望白瑀。

“你回去罢,我一会儿写好自会给你送来。”白瑀一笑,向莲奴挥挥手。

米里哈把小姑娘拽走,出门之前又探身回来:“白秀才,不如也给奴家写一副罢?”

她一脸明媚的笑意,还带着几分娇憨。白瑀搁下笔,摇摇头笑道:“娘子的桃符早有人给写好了,特地托我送给娘子。”

“是谁呢?”米里哈不禁驻足,迷惑地问了一句。

“娘子不妨自己来看,倘若认不出字迹,那人可要伤心了。”白瑀故意卖了个关子,并从书架上取下一副包好的桃符递与米里哈。

米里哈接在手中,小心翼翼地拆开来看,而后脸色蓦地一红,眼里漾着情思,嘴角含笑:“卢官人为何不亲自送给我?”

“年底公务繁忙。待明日元正受朝仪式过后,官府会放假三日,他总会来看你。”

“好,我便等他。”米里哈羞赧一笑,谢过白瑀,揽着莲奴走了。

她们出了门,仍能听到莲奴不依不饶地追问:“姐姐,卢官人为何只给你送桃符?这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送我呢?”

“回去问你师父,为什么白秀才只给她写桃符,你便知道了。”米里哈像教书先生一般,认真提点道。

这话传入白瑀耳中,他面色微窘,状若无事地咳了咳,蘸饱了墨,正准备落笔,又听见莲奴脆生生的声音:“啊呀,我明白了!改日叫慕之哥哥也给我写一副……”

我不禁扶额。白瑀听了手一抖,墨汁啪嗒一声落在了纸上。

“傻丫头,等明年罢!”米里哈回道,银铃般的笑声化在风雪中。

我站在门口,听着她们的笑声渐渐飘远,仰头望着漫天飞动的晶莹,一时怅然,思绪亦不知飘落何方了

*

白日里云轩儿就被请去史丞相府做场,夜幕落下了仍未回来。白瑀看着她那空荡的房屋,门前自己亲手书写的桃符,一时有些出神。

“梦石兄,胡班主叫咱们都过去呢。”我道。

他沉默地点点头,脸上仍是掩不住的黯然。

雪已停了,地上积了一层白毯。我穿过庭院,脚踩在厚实的雪上,心底一片安然。

来到前厅,里面已摆好了长桌,酒馔果品陈列其上。胡班主一边指挥着仆役,一边上前来打招呼:“白学正,苏直学,你们可过来了。”

我笑着问好,把煮好的羊肉汤端上来,摆在桌案上。胡班主连连笑道:“哎,苏直学,你这是何必?”

“大家一起喝点热汤,图个热闹劲儿嘛。”

不一会儿,前厅内已坐满了人。戏班里除了去史府做场的云轩儿,其他伶人都会于一堂。胡班主的妻儿也都在场。诸人不急于动筷,只是举杯互敬。胡班主提了个头,“平日里咱们路歧艺人做场唱戏,应唤官身,尽为博人欢笑。今晚是除夕,没有官家辖制,没有贵人刁难,咱们也要为自己讨个乐子!大家共饮一杯!”话音落处,他竟略微哽咽,却生生忍住,把泪融在酒里。

这话说得众人一时动情,有落泪的,有叫好的,全都举杯一饮而尽。我帮白瑀倒满酒,也与诸人一一碰盏,举杯饮下。三杯尽了,诸人齐声欢呼:“痛快!”

大家饮了几番,便有一个汉子放下酒杯,来到厅上,对着大家唱了个诺:“小可刘耍和,今日且做一段科范,为博诸君一笑。”

“好!”诸人一阵欢呼,“刘大哥,看你了!”

刘耍和一个筋斗翻上平日练习的简易戏台,朝下面拱拱手:“各位,刘某献丑了!”

他连翻五个筋斗,一直跃到兵器架处,信手提起一柄长刀,双手交错着,舞了起来。刀锋上下飞掠,映出一片片耀目的寒光。刀影与人融为一体,刀柄飞旋,气流被劈得霍霍作响。刘耍和摆弄着长刀又回到兵器架处,将刀往架上一挂,又俯身绰起两把板斧,一左一右挥动起来,那浑重的板斧被他舞得轻盈,好似两团旋风。舞到酣处,刘耍和仍不忘来一句:“啊呀呀,俺乃黑旋风李逵是也!”

“好个黑旋风!”胡班主击掌叫好,又转身问:“还有哪个弟兄姐妹愿来献艺?”

话音刚落,又有一青年应声而起,翻身上台,随手挑起一杆长.枪,同刘耍和对打起来,口中仍不忘谦让:“刘大哥,李牛子来讨教了!”

两人登时缠斗起来,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台下掌声阵阵,大呼痛快。末了,刘耍和力尽讨饶,把兵器放回原处,和李牛子勾着肩膀下台了。

“武戏看过了,可有文戏?”胡班主见众人的兴头被勾起来,遂倡议道。

厅内沉寂了片刻,而后米里哈施施然起身:“奴家给哥哥姐姐们唱一首回回曲儿罢!”

“好娘子,正想听听你那甜润的歌喉呢!”下面立时有人回应。

米里哈来到台上,福了福身,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口。她一边唱着,一边扭动腰身。她跳的是西域的胡旋舞,踮起莲足,身体飞快地旋转,衣袍舞成一朵蓬蓬的荷叶;腰颈纤柔,宛如抽芽的柳枝。伴着台下火不思的节奏,歌声婉转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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