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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32)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帖木伦姨母腊月里曾来到王邸小住了几日,帮着我额吉察必赶制了一些皮衣皮帽之后,就匆匆回府了。她并没有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年。霸突鲁虽在前线,但木华黎家族也是子孙众多,诸如乃燕、忽林池等,是以帖木伦决定带着安童几个孩子去婆家过年,这也在理。

春节从腊月二十三的祭火日就开始了,这是蒙古春节的第一部分“送旧”。额吉说了,忽必烈虽不在家,我们也要把这个年过得红红火火,图个好兆头,也好让忽必烈在前方安心。据侍从来报,忽必烈行军很慢,怕是现在还没渡过黄河,离交战时还远着呢,是以我们并不担心他的安全。

既然忽必烈不在家,祭火的仪式就由真金主持了。蒙古人很看重这个从萨满教那里传下的节日。“火”象征着兴旺,寓意家族繁盛,子孙绵延不绝,因此这一日谁也不敢怠慢。

额吉命奴婢们一早就准备好上好的羊胸脯肉、肉米粥、黄油、马奶酒还有哈达等祭品。到傍晚时分,由族中老人点燃了排成一排的九盏小灯,之后,真金向灶神献上哈达,并将祭品投入火中。而后,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对着旺火进行叩拜。而后,我们一家人进餐,额吉则吩咐仆从们把剩下的祭品送与开平城内的亲戚勋贵等。至于远在外地的诸王亲眷,也一一送了礼物,她缝制的那些皮袍皮帽,都派上了用场。诸王夫人们高兴收礼后,也都送上了丰厚的回礼。

“送旧”过后,便是“迎新”了。腊月三十日这一天也最为繁忙热闹。忽必烈夫妇笃信佛教,真金虽热心儒学,但也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这天上午,全家又准备好奶食、油炸果子等向佛前上供,此外,还要供花供水,并点燃长明灯等。

到了晚上,则是要祭祖了。额吉察必领着我们兄妹几个到宫殿外面的空地上,设好香案,摆好肉、酒、菜等祭品,向着漠北先祖陵地起辇谷遥拜,从圣主成吉思汗起,先后拜了已故的窝阔台汗、贵由汗,而后又祭拜我和真金的祖父拖雷、祖母唆鲁合贴尼等。祭祖过后,我们几个小辈向族中老人、额吉察必等先后敬酒,而后是我们几个平辈之间互相敬酒。除夕夜的酒不同往日,意义非凡,我虽酒量不济,还是勉强喝下去,好在马奶酒的度数不高,饶是如此,吃过晚饭后我酒劲儿就上来了,没能和母亲兄长们一起守夜,竟一头睡过去了。

接下来几日,便如我们现在的春节一般,走亲访友,拜年送祝福。在开平城里,忽必烈地位最为尊贵,所以我们基本不用往外跑,都是别人上门来拜年的。这几天折腾下来,我又认识了不少亲戚,也攒下了很多红包。

春节里亲友互动多,正经事务少,真金也得了闲。我们兄妹几人趁着清闲,跑跑马,下下蒙古象棋,有时一起喝喝茶,倒也清闲自在。正月里,帖木伦一家来拜年时,安童把妹妹别速真也带来了,就是察苏公主之前的小闺蜜。

住了几日,安童本欲留下别速真,跟着母亲帖木伦一道回家的,奈何真金挽留,那木罕也喜欢他,帖木伦就让他和别速真一道留下多住几日,这一住就住到了开春。

*

初春三月,漠南的草原上只刚刚冒出青草尖,天气却不似以前那般冷了。今日风小,天气晴好,真金便约着安童,和弟弟忙哥剌、那木罕一道出城跑马,我和别速真两个小姑娘也被拎了出来。

小伙子们骑着马,从山坡上疾驰而下,大黄狗布赫很狗腿地紧跟其后,莫日根倒是优哉游哉的滑翔下去,不时地在布赫的背上停一停。

开平周围四山环绕,林木葱郁,是射猎的好地方。真金几个人跑下山坡后,就挽着弓箭直往那边山林里打猎去了。我骑着格日勒,和别速真一起慢悠悠的跑下山坡,并不急着追赶他们。

别速真今年和我一样,也是十岁。小姑娘生着一副圆圆脸,嘴角两处小酒窝,细长的眼睛里总是含着笑意,让人看着她的面相就觉得欢喜。她性情温柔,和她哥哥一样,话不多,在真金面前更为拘谨,私下和我相处时,性子就随和多了。

对于我的“性格转变”,她似乎已听母亲和哥哥说起,并不感到奇怪,待我很是亲厚。我也喜欢她安静的性格,看看她秀美的小脸,心情都觉得好了许多。

小伙子们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林从中,别速真挺身坐在马背上,凝神向远处眺望,目光紧紧盯着山下林丛,似乎在寻找什么。我拉拉她的衣襟,笑道:“咱们也去那边看看,看我能不能射到兔子什么的,要不一会儿空手而归,那木罕又该笑话我了!”

别速真闻言眼睛一亮,抿嘴笑笑,痛快地答应了。

我骑着格日勒,从山坡上慢慢跑下去。现在我虽然有胆量骑着马跑了,却不敢让它狂奔。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教,格日勒已经被我“养成”了,虽然对别人依旧不理不睬的,在我面前总是很乖顺,我俩配合得倒还愉快。

别速真骑的是王邸里的一匹小黄马,她虽看着瘦小,骑马倒是娴熟,而且为了迁就我,特意控制着速度,和我并排而行。我试着加快些速度,往林子边奔去,她也赶紧跟了上来。

三月里,林子里还草木萧疏,鸟兽虽然少一些,但运气好时还是能碰到的。我俩在林子里穿插着跑了几个回合,各自都捕射到一只野兔,兴头尽了,便找到一处空地里下马歇息。

真金他们几个的身影在丛林里忽隐忽现,男孩们兴奋的呼喊声也能听到,喊得最欢的自然是那木罕了,还有布赫。他们一群风风火火地在树林里穿行,仅有的鸟雀都被惊得呼啦啦飞走了。

不多时,他们几个也都先后和我俩汇合。那木罕到了,跳下马直奔我们而来,笑嘻嘻地问:“可有斩获?”

我和别速真拎起兔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走了。真金、忙哥剌见状,都笑个不停,因为那木罕也只打到一只野兔,都不好意思炫耀了。

我走过去,把那木罕马背上那只野兔提起来,拎着去问他,这货傲娇地别过头,就是不正面回应。别速真看着我们,抿着嘴笑,弯弯的眼睛眯成一线,像两个月牙。这时的她尤为耐看,我竟看得一时出神。

她只顾瞅着我们,连真金走过去时都未察觉,待她看见真金时,不知为何,脸腾地变红了,慌忙地埋下头。真金拎着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还是活的,只是后腿受了点伤。

“别速真,这个给你。”真金笑意融融,把小狐狸送到小姑娘手里,“它受了点伤,应该无大碍的。你若喜欢,就带回去养着罢!”那小狐狸可怜巴巴的哀叫一声,顺势钻到了别速真怀里。

别速真脸上带着点茫然,愣愣地接过来,下意识抱紧了小狐狸。她抬起头,飞快了看了真金一眼,脸颊飞红,像桃花般鲜嫩动人,又埋下头,闷闷地说了句:“多谢真金哥哥。”

安童在一旁冷眼看着别速真,见妹妹这般表现,微微皱起眉,似乎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见他这般反应,我只觉得有些奇怪,再看看别速真,她依旧红着脸出神,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

跑过去摸摸小狐狸油滑的皮毛,那小家伙突然扭过头来反咬一口,我吓得缩回手,后退了几步。别速真忙问我有没有被咬伤,我笑着说没事,又给小家伙顺顺毛,它才老实下来。

待到晚间,吃了饭后,别速真和我住在一间屋子里,我在灯下摆弄着她的荷包玩,而她却坐在榻边,满眼里只有那只狐狸,给它喂食,逗着它玩笑,都没怎么和我说话。

我不免有些落寞,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她旁边,悄悄地挨着她坐下。她不知我突然过来,唬了一跳,手一松,手里的小狐狸就“嗖”的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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