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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506)+番外

她慢慢的等着白光退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有着挺拔身姿的男人,面容渐渐清晰。

他正正的对着她,拦住了她的去路。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她很久了。也许从她走进这扇门开始,他就已经等在了这里。他那黑色的车子停在不远处,树荫下,和他今天给人的感觉一样,静静的,却仍是不管放在那里,只要有光线移近,便立即光芒四射。谁也别想遮掩锋芒。

董亚宁背上被六月的骄阳烤的灼痛,仍一动不动。

眼前这个女子,黑裙绿衫,抱着一个老式的饼干盒,轻轻巧巧的从楼道里出来,甩着俏丽的马尾辫,眼睛被强光一刺,很自然的便眯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象牙白的皮肤,珠光四溢。时间好像在她这一眯眼的工夫便倒流了……还是,时间其实从未流逝过?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一种疼痛在咬啮着他。是缓慢的咬啮,疼痛逐渐深入,且越来越清晰。他曾经以为过去了,再也不会有的疼痛,总在看到她的时候卷土重来。他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想要把这种疼痛治愈,结果便是一次又一次的被迫着面对自己更深的伤口。

她对自己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吃惊。这也并不让他吃惊。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默默的跟着她的路线,终于绕到了这里。

“你来看洪阿姨?”他问。

废话一样的开场白。愚蠢至极。他却没有更好的方式,来跟她讲这“第一句”话。多年以后他还会不会想起这样一个时刻,来怪自己的愚蠢与幼稚?还会不会有机会?他想不出。正如他已经想不出,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是如何熬过看不到她的时光的了。

“嗯。”屹湘看看他身后。高秘书站在车边,跟司机一道,想来应该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这里。她于是看了看表,说:“十一点多了……”

“洪阿姨有没有告诉你,我来找过她?”董亚宁问。

屹湘抬头,看着他的眼。

也许是骄阳似火,将他的眼和眼神都灼的暖了。于是明明他现在脱口而出的,对她来说是很残酷的一句问话、意味着她必须在他眼前来面对一些隐秘的恨不得带到坟墓里去的东西,她也没有立即被刺痛。她想她应该是被接踵而至的打击刺痛的迟钝了。但迟钝并不代表没有感觉。

她抱紧了饼干盒,让自己有点儿依靠似的。

“没有。”她说。洪阿姨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董亚宁。甚至洪阿姨关于过去,包括自己怎么离开邱家、之后又是怎么度过的这些年,都没有只字片语的涉及。她问:“你来找洪阿姨做什么?”

“能跟我说会儿话吗?”董亚宁反问。

她侧了下脸,说:“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照旧穿了高领的衫子,将细细的脖颈裹的严密。

“有。”他说。

说着,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臂。

手冰凉。

竟然冰凉。

屹湘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神的工夫,董亚宁已经将她怀里的饼干桶拿了过来,拉着她就走。走到他们车边,将饼干桶“嘭”的一下放在了车顶。高秘书看着屹湘,就听董亚宁说:“我跟湘湘到那边聊几句。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董亚宁!”屹湘被他冰凉的手攥紧了手臂,瞪着他,脸瞬间便涨红了。

“就算你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有话要跟你说。给我几分钟。”她的抗拒反应,在他意料当中。他强调:“就几分钟。”

“最好还是不要这样。我们陪湘湘出来的,要保证她安然无恙。”高秘书说。

董亚宁只盯着屹湘,没有再出声,直对着她。

屹湘说:“你放手。”

他没动,也没放手。

“放手,我不会跑。”她说。脸上的红晕范围在扩大。她甚至觉得身上都该是布满了红斑的了。

董亚宁松了手。

屹湘对高秘书说:“高阿姨,你们先出去,等下咱们大门口见。”

高秘书看了她一会儿,才答应着上了车。

白杨树浓重的绿荫重重叠叠的笼在头顶,乌云一般。

屹湘转过身去,背对着亚宁,只觉得这么一刻,心里酸而酥软。恍恍惚惚的,好久以前也有这么样的时刻,午后的树荫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走的慢慢的,短短的一段路,安静的走在路上,明知道很快这段路走完了,却希望永远都不会有尽头……于是就在走到尽头的时候,也许是他,也许是她,突如其来的折返回去,拉起近在咫尺的那只手,再走一遍……她的背被撞了一下似的,整个人往前倾,她以为自己要跌倒了,但是没有,她被从背后牢牢的抱住了。

头脑中一派空白,她的意识有短暂的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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