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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553)+番外

“休渔是让鱼休息,人不能老休息。人休息久了不就长锈了嘛?我来看看你们,放心了,会去该干什么干什么。补补网呐,修修船呐,一天天的,事儿海多了。”董贤贵掰着指头给亚宁数。

“得,得得,我回回听您说到这些就头疼,就您那船,我的爷爷呐,别修了,修也是白费钱。咱换艘新的成吗?换了,我给您换最新最好的——发动机,要德国造,大马力……”董亚宁还没说完,脖颈上就挨了一记,“唉哟,爷爷,您真舍得打呀。”

“个鳖羔子。”董贤贵没好气的,“那船说换就换呐?那你奶奶和我一辈子挣下来的!什么德国造荷兰造,赶得上我们北海造实惠啊?还有你那什么破玩意儿,意大利造的,上去一趟,穿什么鞋还管我,稀罕呢!去去去,跟你没话可说。”

“那我可走了啊。”董亚宁微笑着,看爷爷生气的样子,倒觉得从心里往外的轻松些。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爷爷依旧背了手、瞪着眼睛——穿的是洗的都跳丝了的T恤衫,就是一副田间地头随地一蹲便抽一袋旱烟的老爷子,那晒的发红的脸膛、骂起人来十足的中气,身体还真健康——见他回头,眼睁的更大些,嘴里说着“还不快去,弄的跟国家领导人似的”,这么关心的话,说出来仍是呛人。他笑笑,跟芳菲说:“菲菲,你送爷爷回去啊。爷爷,我先走——没我同意您可不准走,真的!”

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在车上了。

车窗玻璃暗暗的,从外面应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还是微笑着,对着爷爷站立的方向,轻声问开车的李晋:“杨东方到了没?”

李晋回答:“在路上。再有一个半小时也就回来了。常务董事们,除了两位在国外回不来的,都确定能出席。”

董亚宁手臂撑在车窗边,脸上的微笑一点点若潮水般退去。

“李晋。”他开口。

“是。”

“空调开大点儿。”

“您热?”李晋问。手按在按钮上。车子里温度适宜。

“冷。”董亚宁说。他看着窗外。

车内温度在迅速上升……

“没他同意我还不能走了,反了他了。还给我换船,烧的哟!当我老土,不知道呢,送我件衣裳,能换一条我那船?”董贤贵自言自语的,忽然对芳菲说:“你们就蒙我吧,蒙我。出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

“爷爷,我们哪儿敢啊。再说您是说蒙就能蒙住的人嘛?”芳菲忙安抚爷爷,“您怎么知道哥送您的衣服那么贵?”

“上回,金戈儿说漏嘴了,我才知道。”董贤贵扯着自己身上的T恤,说:“这是你送的,这件能换个啥?”

“佟金戈说的?那他没说我哥还地摊儿上淘货冒充名牌儿,连他都差点儿错认了?您就当笑话儿听听吧,这种事儿我哥常干。”芳菲笑着说。

董贤贵被芳菲说的,撅了嘴,抹了抹下巴,问:“那菲菲啊,这些先不说,有个事儿你帮我分析分析。”

第二十五章 雕栏画梁的崩塌(十三)

芳菲歪着头,撒娇似的搂着爷爷脖子,低声说:“您要问的这事儿,我分析不透。让我哥自己个儿跟您好好儿分析,成不成?”

阳光穿过枫叶,细碎的光影笼在祖孙俩的身上,彼此看到的都是斑驳的影子。

芳菲心里有些乱糟,一股说不出的七上八下的感觉,随着哥哥的离开越加的严重起来。她搂紧了爷爷的脖子,仿佛这九旬老人被无数惊涛骇浪扑打过的硬朗的身躯,是她浮在海面上抱住的一截浮木,在起伏不定中让她有片刻的宁静和安稳。

“你跟亚宁那小子是一个鼻孔出气。你就帮他瞒我吧。”董贤贵对孙女还是宠溺些。芳菲这样一撒娇,他便心软。想到刚刚那个棉花糖般柔软甜糯的孩子,心就更软些。

芳菲当然知道爷爷这样子,全赖刚刚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依着哥哥的意思,不单是他不要见Allen,连带着家里人谁也不准再见Allen的。可世上的事,哪能都依着人心走。就像这次逆了哥哥心思的意外,让人觉得幸福。哪怕是极少极少的。

“湘湘现在在北京吗?”董贤贵问。

“不在。您干嘛?”芳菲警觉的反问。

董贤贵说:“问问。”

“问这干嘛?”芳菲追问。

“那你这么紧张又是干嘛呢?”董贤贵也反问。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芳菲,让芳菲哑口无言。“你不用怕。我连他老邱家的门儿都摸不着。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先问明白了,去讨没脸嘛?我越琢磨越觉得这里头曲里拐弯儿的道道儿多了去了。”

芳菲脸红了。爷爷这么讲,或许是无心。她却是知道,细究起来,谁去找湘湘,都是讨没脸吧。她看着爷爷,讷讷的。但爷爷应该是例外的吧,芳菲想。她眼圈儿也有点儿发红,急忙的想要摆脱这种尴尬,就问:“我送您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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