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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549)+番外

静漪恨恨地握了拳,翻身将被子全都裹在身上,往旁边一滚。陶骧身上一凉,笑着过来扯被子。静漪就更将被子裹的紧些,偏不给他。陶骧索性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抱在怀里,道:“回头我着凉了,你还不是心疼?”

被子还是被他扯开一角,他钻进被底,将她温热的身子立即搂紧。

不过这么一会儿,他身上带着寒气,皮肤也微凉,静漪果然有点后悔,也就不说话了。

陶骧笑着,轻轻搔着她的肋骨处。

她瘦嶙嶙的,肋骨根根分明。

他的手指弹琴样地在那里轻轻敲打,并且果然哼起了曲子……静漪轻轻按住他的手,曲子便戛然而止,可那音韵仍在她脑中回旋……

“静漪,”陶骧反握着静漪的手,“我知道你的心。”

静漪头动了动,没有回过脸来看他。

陶骧从她柔软下来的身子知道她已经不那么恼了,便说:“你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见姥爷的情形?”

静漪愣了下,这才回过身来,问道:“什么?”

陶骧躺好,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静漪瞪他一眼,无可奈何似的躺了过去。

两人规规矩矩地靠着,被子也盖的整整齐齐的。

“说呀。”静漪催促他。

陶骧嗯了一声,说:“倒也不算是正式拜见……”

因为知道就算是正式递拜帖求见,冯家也不会允许他登门拜访,他也便没有那么办。除却冯孝章的身份,和冯家门第高贵的缘故,只因冯孝章断绝父女关系一项,同女儿有任何联系的人,都已经被隔绝在冯家门墙之外。

他那时从关外返回,本该直接回兰州,却不顾同行的段奉先等人的反对,绕了个弯,回北平处理一番杂事。进出北平都甚是秘密,不但没有住进陶家在北平的落脚地陕甘宁会馆,也没有去怡园。虽然那是他和静漪新婚后头一个小家……也是她长大的地方。说起来和她的渊源比别处更深,她也更喜欢那里。可他还是没有去。

从南京来的消息,告诉他静漪仍不知所踪。说是已经分开了的,也说了各自珍重,但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他虽然嘴上不讲,还是想着或许她悄悄回了北平,那么也许他这一来一去,能遇上也说不定。但是他在北平几日,也没有获得任何蛛丝马迹,表明她在北平或者至少来过北平……跟着他的人都心照不宣地向他汇报,谁也不挑开这层窗户纸。

后来段奉先说,牧之你再想想静漪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他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想来想去,觉得她也许她会去她母亲墓上看看。

他去了程家的墓园。程门冯氏墓被守墓人管理的很好。他问起守墓人,最近有没有人来祭拜。守墓人说并没有。他直觉守墓人并没有撒谎……但或许是她去过,又很小心地隐瞒了行踪。

她是那么有勇气。

在他得知她果然毅然决然离开了那些能够依靠的亲人之后,他想能这么做的她,真是够有勇气的。

但是他在冯氏墓前立了好久,总觉得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些香甜的气息。那香甜的气息过于熟悉,不是任何一种香精能调制出来的……除了她身上,他再没有嗅到过任何一种相似的味道。在墓园里徘徊良久,天黑透了,才离去。那香甜的气息就像是沾在了他的衣襟上,一直随着他。

回到住处后段奉先就催他离开北平。为了安全起见,还有回西北后等着他做的那么多事情,他也该离开了。不过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去趟天津——段奉先后来说,牧之你有时候果断绝然地冒险行事时那副德行,真让人恨不得宰了你——可是段大哥仍然陪他一道去了天津。他们预备从天津返回金城,这一次,接上了奉先的妻子儿女。

奉先是不知道他为何非要去天津,旁人也都不知道。甚至拿了厚厚一沓子密报给他的情报官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会对一个前清遗老、如今寓公有兴趣。即便是这位寓公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可显然他是不太会同这位老先生轻易攀上什么交情的。

他把密报翻了个烂熟,到天津的第二日他便去了兴安茶楼。天津的茶楼里兴安不算最有名的,但是出入这里的多是老派名流。因多是熟面孔,彼此见了面少不了寒暄。他一去,就显得有些各色。

冯老先生像密报里说的一样,他的汽车在早上九点准时停在了兴安茶楼的门前。老先生看上去儒雅斯文,眼神却锐利的如鹰隼一般——许是他果真在济济一堂的中老年茶客中惹眼了些,老先生进门往他的包间去时,瞥了他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他觉得冯老先生是把他打量了个通透。

彼此间不过是目光有片刻交会,待冯老先生从他身旁一过,他身上的紧绷感半晌不退。

☆、番外:《美人如花隔云端》(下)

已经有阵子,不曾有谁让他产生这种紧张的心情。爱睍莼璩

冯老先生不过一个淡淡的眼风扫过来,他立时便觉得有股冷意……

茶是从容地喝着,他坐在堂里看看这里的人、看看外头的景儿——都说“京油子、卫嘴子”,这儿从地界到人的气质和他刚刚离开的北平很不一样……只不过他无心细品,心思都放在刚刚上楼的那位老人身上。

外头冯老先生的汽车停在路边,衣着整洁的司机正趁着这会儿工夫在擦车前挡风玻璃……前两天京津都下了大雪,路边树下都堆着厚厚的雪堆。还有顽童擎着火红的冰糖葫芦笑着跑过……他忽然想他的女儿了——囡囡还那么小,还得些年月才能这样玩耍呢……他心里一沉,顿觉自己的心思跑远了。

茶楼里闲谈的人免不了说些时事,议论起来,意见不同,少不了争执——他闲闲地听着,有人在议论那场震惊中外的暗杀……议论纷纷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中未免有人拿诙谐幽默的语气当传奇故事讲,听着竟连腥风血雨的味道都淡了些栎。

他再喝口茶,温温的,茶香冷冽。

两个大火炉燃着大块的煤,堂里被烘的暖和极了,四周围都是茶客,天南地北无所不聊,气氛更是热烈的很。

他冷眼瞧着,到底是平民百姓的日子,再大的乱子,也挡不了他们喝这碗茶…讣…

李大龙进来告了座,先让堂倌给他重新泡了一壶茶,再低声说七少,此处还是不宜久留。

他想想也是。况且要看的人也看了,也该走了。

大龙看看他脸色,又说七少,情报官说据他们的线报,确实有过一个形容略似少奶奶的女子出现在冯家门口,但是并没有迹象表明那女子就是少奶奶,也不知道她到底同冯家人有没有接触过。

他点着头。

若真的是,也合情合理。

大龙把情况汇报完毕,坐在那里不出声了。

堂倌再过来送茶时,托盘里两把茶壶。

他察觉,堂倌马上笑着说这位先生,赶巧了,楼上冯老先生同巩老先生昨儿在这儿打赌,赛马场那玉麒麟是不是能七连冠,冯老先生输了,今儿立马儿拿出他新得的上好的茉莉双熏,请在座的大家伙儿一道品一品,先生您就是不爱这个,也尝一尝吧……

他微笑着点头,说原来如此,替我向冯老先生道谢。

堂倌将两壶茶都放下,笑眯眯地走了。

他看看,堂里的确是每桌都添了一壶茶的。

大龙默不做声地给他斟茶。

他示意大龙给他来一杯那茉莉双熏。

李大龙遵命照办,浅浅地斟了一杯给他送到面前来。

跟着的人都知道他不喝花茶的。以前在北平,多半客随主便,出门见人,若是上了花茶,他也喝上一点。

那日他端起茶杯来,轻轻一嗅,浓酽茶香扑鼻而来……已是隆冬,这般暖香的热茶,入口一路从喉间暖到脚后跟。

他不禁微微冒了汗。

正预备喝第二口,听一旁的人议论说冯老先生要走了。他没有立即回头。茶杯握在手中,边喝,边品茶……跟冯孝章道别的熟人很多,闲聊几句、打哈哈的也此起彼伏,笑声就没断过。只这样听着,这冯老先生在此地人缘儿也上佳……但怎么从情报里,分析不出来这点。他以为他必然是个古怪绝情孤僻残酷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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