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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81)+番外

“闭嘴!”之慎嘴上不承认,心却被程僖这几句话说的咚咚跳的急了起来——他抬眼看看,这条狭窄的路,青砖铺地,前面一盏灯,照着短短的一点光亮,可再远些,黑漆漆的一片,再远些,能看到灯光……那是西花园的侧门。他们刚才便是从那里出来的。

之慎皱着眉头,手里掂着两把铜钥匙。

他费尽心思的偷来了两把钥匙……

“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陶家那……陶家说好是好,可是十小姐不乐意啊。强扭的瓜不甜……”程僖小声的说。

“啪”。

程之慎又给了程僖一巴掌,这回真打上了。

“少爷,我又说错了?”程僖摸着后脑勺,委屈的看了走在后面打着伞的程倚一眼。程倚白他。程僖忙走前面去,叩了叩东花园大门。半晌,里面才有人敲了敲木门,程僖也敲了敲。门开了,是个老妈子。开门也不说话,只往旁边一闪,程僖进了园门,便把手里的灯给灭了。

出了东花园,之慎脚步越来越快。眼见着前方已经看到父母亲居住的正院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去把手里的钥匙神不知鬼不觉的分别送到父亲和母亲的钥匙匣子里头去,就听到一阵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九少爷……少爷!”来人提着灯,抬手挥着,大老远就开始叫。

之慎一看是二管家程大贵,眉头一皱,问:“怎么了?”

“可找着您了。老爷遣人来传少爷,说有要事。老爷眼下在书房,让少爷快些去。”程大贵说。

之慎一听“要事”二字,忍不住一哆嗦。想来不是“钥匙”,而是“要事”——可这“要事”,千万别事关“钥匙”。

之慎心里却有点儿发瘮。

此时他正在路口,往前走几步就进母亲那院了。母亲房里,这会儿怕是姑母她们都在她那里呢。

他叹口气,去见父亲,要不要给母亲通个气儿,也好……

“少爷!这边。”程僖见之慎发愣,提醒他该拐弯了。

之慎却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来,背着程大贵,塞给给程僖,对着上房努了努嘴。

程僖会意,“少爷……那您……”

之慎一瞪眼。

程僖不再说话,只是担心的站在那里,看着程之慎跟着程大贵拐进了那个狭小的胡同。

之慎走着走着,招了一下手,叫紧跟着他的程倚过来。

“要半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出来,你就回去好了。”他吩咐道。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五)

更新时间:2013-1-3 8:49:54 本章字数:3372

程倚不做声。

之慎笑了下,说:“老爷要是发作我,立时三刻就得有人抬着我出来了;半个时辰那么久,当然是没事儿了,你傻站在这里挨着?”

程倚抽了抽鼻子。憨笑。

“阿倚在这儿等少爷出来。”

“笨!”之慎看着他,无奈的说,“那你寻个遮雨的地方。去!滟”

之慎一进园子,只听得雨打枝叶的声音,极是密集,他走在小径上,心有点儿发冷。

雨下了两日,树林子被雨浸的湿气慎重,有一股腐败叶子的味道。

这儿的梧桐叶,大约是从来不扫的蹋。

听说前阵子,家里新来的粗使仆人,勤快了些,将陈年落叶清理了个干净,害父亲大发雷霆,不但要那人将那些烂叶污泥重新铺回去,还罚那人,日后谁要是敢动这儿的桐叶一片,就让那人罚工钱三个月……谁见过这样的主子,干活儿还带罚钱的?

父亲有时候,也真是古怪。

搬进来也不过月余,至于连这陈年的规矩都守着吗?

之慎抬头,书房灯光明亮,匾额上墨绿的字迹嵌着,隶书“桐荫书屋”四个字,古朴稚拙。书房玻璃窗子都垂着白纱帘,他看不到里面。他正想定定神,就见门“呼啦”一下开了,林之忓出来了。

之慎此时是特别想抽之忓几下子。

那天,就是之忓把静漪给押回来的。

他虽说不赞成静漪私自离家,可也不愿意看到她回来受这份儿罪。

可他再想想,之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父亲要他带静漪回来的嘛?难道还能指望之忓背离父亲的意思吗?这么一想,他就更想抽自己俩嘴巴子,要不是他多嘴,可能静漪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行踪……谁知道下了学,父亲忽然会叫他去书房问话,谁知道他只说了句“小十今天一天的课”,父亲就立即觉察出不对劲儿了?

他才知道,十妹这个学期根本就没有哪天,是全天上课的!

他不知道,偏父亲知道……

父亲于是只对之忓说了句:“照我之前说的办。”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之忓出门了——他既不知道父亲之前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之忓要怎么办,只知道坏了事……然后,果然就坏了事。他硬生生的只觉得胆寒。这几日总想着父亲那淡然的表情和语气,似乎是早等着什么事发生似的,胜券在握。

越想,越觉得胆寒……

之慎看看林之忓。

之忓眼神则淡淡的。九少爷目光不善,他看的出来。他也不解释。不管之慎对他什么态度,嬉笑也好,怒骂也罢,他总泰然处之,从不多话。

他禀报:“老爷,九少爷到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低沉威严的一声。

之慎眼皮一跳。他心一横,迈步进了书房。

门在身后被林之忓关上了。之慎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上的水渍,还有灰绸长袍上洇湿的半尺多长的一片儿;青砖地上,有一个灰色的影子,一动不动……之慎觉得背上的潮气侵入了肌肤里。

“父亲。”之慎叫道。

父亲没应他,他也没敢抬头张望。

就是不看,他也觉得,在这阴暗的书房里,坐在书桌后面的父亲,像一尊眼珠子会动的雕像,正用冷森森的目光瞅着他呢。

“之忓。”程世运开口。

“在,老爷。”林之忓往前几步,走到之慎身前。之慎这才抬头,看着林之忓,有些吃惊的,又转而看着父亲——坐在书桌后的程世运,正低头写着什么。

“搜。”程世运说。

“九少爷,冒犯了。”林之忓说。

之慎一愣,下意识的就要挡开之忓的手。平日里和之忓也常有过招的时候,彼此的套路倒也熟悉。但他也知道之忓平时与他过招也都留着几分,真动起手来,比如眼下,他都没有来得及进一步的反应,就见林之忓伸过他那双巨大的手掌,在他肩膀以下,一抹一溜,便探手入内,将他私藏的那把钥匙从衣襟的口袋内抽出来,收入手中。

之慎急忙去夺,他哪儿夺得过身手敏捷的林之忓?

之忓将钥匙双手递过去,见程老爷没有任何表示,便放置在了砚台旁边。

之慎额头的汗冒的噌噌的。

“父亲……”

“你好大的胆子。”程世运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看都不看之慎。

他语气依然淡淡的,好似没什么重量。

之慎却知道父亲的性子。就是想杀人,那也是不动声色的。

他脑中急转,忽然撩袍子跪了下去,“父亲,您可能听儿子几句话?”

程世运看着之慎跪了下去,慢慢的打开雪茄盒子,抽出雪茄条,撕下细细的一条来,之忓上前,划火柴替他点了雪茄条。

“说吧。”程世运捻着雪茄条,凑近了雪茄,慢慢的吸着。一股淡淡的烟雾升腾起来。之忓就在这淡淡的烟雾中退到一旁,又成了一个更深的影子。

“姑父和姑母都能赞成三表姐的主张,父亲为什么不能成全静漪呢?”之慎问。

程世运看着小儿子,说:“说下去。”

“父亲,戴孟元曾是我的同窗好友。论人品,我能打包票,孟元是一等一的;论学问,孟元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倍;论家世……父亲,戴家是正经的读书人家,戴家祖上……”之慎还要说下去,但看着父亲望向他的眼神,他舌尖儿就仿佛舔到了冰,一阵的麻木。可是接下来的话,他自觉不能不说,于是转而道:“父亲,您平日里也说,最敬重读书人,孟元就是这样的读书人。年年在圣约翰医科是拿一等奖学金的。不论是教育部、还是圣约翰的留美生,他参考,都名列前茅……父亲,这样有志气、有才华的人,正堪与十妹相配。况且又是十妹真心所爱,父亲怎么就不能成全?连大字不识几个的下人都议论,陶家再好,陶骧再合您的心意,毕竟不是十妹心之所向。您再看十妹的态度,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父亲,请您……再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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