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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野了(7)

“小孩儿,去拿的什么书?”

苏邈邈默默地看着伸到眼睛下面那只手:骨节修长而分明,覆着薄薄的肌理,即便虚张着,看起来也白皙而有力。

她抿了抿唇,没动。

“你现在得算是我的徒弟,我的话你都得听。”

商彦诱哄。

“……”

苏邈邈迟疑了两秒,才慢慢把书放了上去。

动作小心翼翼的,怕压着他似的。

商彦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目光落到书封上。

“《C语言——从入门到精通》?”

尾音微微扬起,嗓子里压着一点沙哑的笑意。

商彦的声音质地干净而清冽,读一句书名都格外好听。

苏邈邈正有些失神,就听那个声音转向一旁——

“你们谁给她找一本更适合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

组里的栾文泽开口,“彦哥,这本给新人打基础应该还可以吧?”

对着商彦这足以比肩黄老师的“权威”,栾文泽质疑都提得小心翼翼。

商彦哑声一笑。

“给她换本。”

吴泓博也好奇了:“……换什么?”

“C语言——从入门到放弃。”

吴泓博:“……”

吴泓博:“噗嗤。”

苏邈邈:“…………”

安静两秒,女孩儿抬起手,从商彦手里用力拽回了书,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

吴泓博憋不住笑,起身走过来,“彦爹,你可以,把脾气这么乖的小新人都气着了。”

“……确实生气了啊。”

商彦笑着收回视线,垂下眼,看了掌侧拇指内沿。

被书页划出的一条白痕慢慢渗出血滴。

旁边吴泓博跟着低头,看见商彦手上的伤后吓了一跳。

“你手怎么破了?”

愣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想起学校里关于商彦的那些传闻,他尾音一哆嗦——

“新、新人干的?”

……他们组的小新人不会因为这,进组第一天就要血溅培训组吧……

然而商彦却像是心情很好的模样,只低眼笑了声。

他抬手,漫不经心地吮掉了血迹,便转身回了电脑前。

吴泓博更愣:“彦爹,这你都不生气啊?……难不成这几天吃斋?”

商彦睖他一眼。

吴泓博一缩脖子,坐回座位窝了半分钟,还是忍不住探回头——

“彦爹,要是你这手是我划破的,你会怎么样?”

“……”

敲代码的人懒洋洋地笑了声。

莫名的凉。

“我不会怎么样,但你不一定。”

吴泓博:“………………”

前一晚被厉哲几人拉去网咖熬了夜,商彦敲完一段程序,便伏桌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正午,培训组里没人敢打扰他,此时房间里也已经走得没人了。

他揉着趴得发酸的肩颈起身,刚准备离开,便瞥见搁在桌角的东西——

一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

棕色的小毛猴抱着自己团成球的尾巴,眼珠乌黑滑溜地瞧着他。

商彦微微扬眉,觉着心尖像是被那小尾巴搔了一下。

而旁边桌角处,还有一张小小的便利签,上面用娟幼的字迹写着“对不起”。

商彦轻嗤了声,抬腿往外走。

临到门前,有些鬼使神差的,他侧眸看了一眼敞着门的里间。

自然已经没人。

男生在原地停了片刻,回桌前拿起创可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窗外。

正午的树叶躺在阳光里,夏日的风拨得它晃了晃,将安静的影儿拓进窗内,摇曳在那张桌角的便签上。

*

吃过晚饭,离了饭桌,苏邈邈早早地便回了房。

客房的新床具还没有摆置好,所以今晚她仍要和文素素睡在同一间。

文家的别墅隔音效果很好。

但即便房门也紧闭,苏邈邈还是听到一楼的餐厅里,隐约传来了文素素和父母争吵的声音。

只是内容听不真切。

坐在小书桌前的女孩儿伸出细白的手,拢了拢卫衣的帽子,那些声音便隔得更远了一点。

模糊而绰约。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过来的。

在苏邈邈手里的《从入门到精通》翻过第42页的时候,她身后,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文素素表情难看地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文素素脚步一停。她目光复杂,望了一眼书桌前那道身影,然后有些负气地走到房间另一侧。

房间里安安静静。

书桌前的女孩儿更是连呼吸都轻得不闻,像是完全不存在。

文素素在几次欲言又止之后,还是忍不住第一个打破沉默。

“邈邈,”她压着自己声音里的情绪,“你怎么会进到我们学校计算机组里的?”

“……”

捏着中性笔的指尖顿了顿。

“李老师安排的。”

文素素想了几秒,才想通苏邈邈说的是她们高二一班的班主任李师杰。

她有些不甘心,却只能皱着眉。

“那今天在学校,商彦有看到过你的……我是说你有摘过帽子吗?”

“没。”

女孩儿轻轻地翻过一页书。

目光扫到书页角上的“从入门到精通”,苏邈邈不期然地想起那声清冽带笑的嘲弄。

女孩儿抚在书边的指尖停住,在光下白得像要透明。

“……他没有注意过我。”

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地说。

“……”

文素素长松了口气。像是死灰一样的心里又翻起希望的火星,眼神也跟着活泛起来。

她已经在考虑,明天该怎样为自己今天的冲动,跟那人道歉了。

沉浸在这样的悸动里,文素素也就忘了注意,方才她只遮遮掩掩地问了一句,女孩儿却已经把她心里最想听的话说了出来。

……

微醺的灯盏下,苏邈邈合上书。

身后大床上的文素素已经睡下,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邈邈抬起头,看向数字闹钟。

已经临近深夜。

今天会睡得很晚了。

……院长嬷嬷知道的话,又该说她了吧。

苏邈邈无声地站起身。

从衣橱里拿出菲佣洗叠好的灰色卫衣和换洗内衣,女孩儿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往客房的浴室走去。

几步远外便是主卧。

里面已经熄了灯,料想文程洲夫妻也睡下了,女孩儿更轻地放慢脚步。

而就在她要走过主卧的那扇门时,一声被隔音墙压到最低的歇斯底里的女声,从门缝间传了出来——

“文程洲,我是苏家的保姆吗!”

“婌雯……”

“苏家的孩子自己不管,凭什么扔我们家?当这儿是收容所还是回收站??”

“……邈邈不过就是在家里暂住两年,你不要说得太过分了。”

“两年?说得轻巧——就苏家那个老太太的性子,能容她回去才怪!”

“苏家当初帮了我们那么多,你就当是报恩吧。”

“可她是个有病的!万一哪天,她死在我们家——”

“啪!”

“……文程洲!你居然为了苏家的一个小杂种打我——她亲奶奶都不愿意看见她一眼,你干吗要宝贝成这样,她是你的女儿吗!?”

“够了!……我不想听你这些疯话。”

文程洲黑着脸摔门出来。

到门外时,他耳朵一动,警觉地扭头看向身旁——

空荡荡的长廊尽头,只有月色透过玻璃窗,淌下一地银晖。

没什么发现,文程洲皱了下眉,扭头到阳台上抽烟去了。

几米外的客房,只留下一条细窄缝隙的门缓缓合拢。

女孩儿慢吞吞地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她抱着膝盖,下巴垫在身前的衣服浴巾里,安静地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

枯黑的枝桠伸出手,像是要去够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你够不到的。”

黑暗的房间里,女孩儿轻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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