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对，我明白了……”
也不知道方恺之究竟说了什么，林超阳只能看到自己的老朋友站在两步开外，脊背挺的笔直，双手捂着电话，一脸虔诚毕恭毕敬的答应着，时不时还要做出点头弯腰等姿势，完全没有想过对方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
而随着吴中源答应称是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热忱激动，眼中更是频频迸射出感激的神色。这让站在他对面的林超阳越发觉得百爪挠心。整个人也随着吴中源不停变换的表情和音调剧烈激荡着。
老友的情绪这么激动，那电话又是身为电影节评委的方恺之导演打过来的，难道说他们的《侠禁》——
一想到这里，根本没听到方恺之说了什么的林超阳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边好像装了一桶水，也跟着老朋友的话七上八下的。头一回，林超阳抱怨起老朋友那部古董手机的超好质量——那听筒怎么就不能漏点儿音呢！
好在吴中源和方恺之导演的“电聊”时间并不算长。十几分钟后，吴中源终于在一阵诚惶诚恐的道谢声中挂断电话。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站在旁边的林超阳已经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了，方导怎么说，是不是能帮咱们运作个奖项什么的？是最佳导演奖，还是金棕榈？”
吴中源神色古怪的看了林超阳一眼，忍不住笑道：“你想什么呢？方导只是听闻咱们剧组头一回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怕咱们对举办方的各项流程太过于生疏，以至于耽误了公关方面，所以打电话来提点一二。当然了，方导也在电话里向咱们剧组发出了邀请，让咱们抵达戛纳后可以拜访他。”
方恺之身为本届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会成员，能够主动邀请参赛作品的剧组成员抵达戛纳后拜访他，足以说明方导对《侠禁》剧组的照顾。吴中源心知肚明，当然晓得方导之所以会这么做，肯定是看在陆衡的面子上。这让吴中源分外感慨，原本因为林超阳的喋喋抱怨滋生的心浮气躁也消失不见，整个人顿时感觉到神清气爽。
然而林超阳听了老朋友的话却大失所望。
“我还当方恺之大晚上的打电话过来，能有什么要紧事。原来只是客气一声而已。”林超阳嗤笑一声，悻悻的数落起吴中源：“也就是你这种老实人，才会对这么一通没屁用的电话感恩戴德。”
吴中源不太舒服的皱了皱眉，脸色寡淡的说道：“你也别这么说。以方导的名气和地位，他本来用不着跟咱们客气。人家既然有这个心，咱们就得领情。”别拿人家的客气当福气！
吴中源犹豫再三，最后一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脸色不大好。毕竟他打从念导演系开始，就把方恺之当成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和人生导师。如今偶像被人如此诋毁，如果说出这些话的人不是他的老朋友，吴中源只怕会当场开撕。
林超阳跟吴中源相交多年，自然能看出吴中源的不虞。他哂笑一声，摇头说道：“我说中源，咱们两个认识多少年了，我知道你嫌弃我说话不好听，可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以陆衡的人脉和公关能力，如果他肯帮我们的话，《侠禁》在戛纳获奖的几率肯定不小。可是现在他却一推二六五，把什么事情都推给剧组，连提前几天陪咱们去戛纳公关都不肯。这态度可跟他在好莱坞的时候有天壤之别。我看呐，他是根本没把咱们当回事儿。我就把话放这儿，如果今天要去戛纳的人是方恺之，你看他还会不会这么怠慢！”
吴中源忍无可忍，开口掰扯道：“你也说了，人有亲疏远近。陆衡跟方导的关系是咱们能比的吗？说到底，陆衡跟《侠禁》剧组只不过是工作关系，还是拍摄期间不太痛快的工作关系。他拿片酬演戏，配合剧组进行适当的宣传。其余的事儿，人家愿意做是情分，不愿意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再说了，方导带着《秋露白》和《花与剑》公关戛纳时，陆衡不也是在开幕式前夕才到的戛纳……”
吴中源想跟老朋友摆事实讲道理，奈何林超阳只听见那句“还是拍摄期间不太痛快的工作关系”就开始钻牛角尖，整个人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心浮气躁恼羞成怒的狠狠怼道：“你这么说，是在怪我喽？”
“怪我一把年纪还那么有自尊，不肯在两个小屁孩面前点头哈腰装哈巴狗，所以耽误了你跟他们套交情。如今陆衡摆架子不肯帮咱们去戛纳公关，万一《侠禁》不能获奖，那我就是咱们剧组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