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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意(4)+番外

作者: 席云诀 阅读记录

聂泽索性直接点了他的名:“中山侯,此事你如何看?”

薛存芳一怔,出列行礼,直起腰来朗声道:“皇上,依微臣之见,眼下年关将至,不止是京城,各地过冬的物资都需得安排人下去提前布置妥善,当务之急是多修建几处‘火室’供百姓取暖,倘是国库里一时拿不出来那么多,也只得去敲打下面的乡绅富户……”

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聂泽轻点扶手上的龙首,又侧目去看另一边打头那人。

“齐王,你呢?”

薛存芳撇撇嘴,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会说什么。

给各地修建火室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耗资又耗时,如何做?让谁去做?那些乡绅富户的钱褡子一贯咬得比谁都紧,又要如何去敲打,如何去安抚?……

没想到齐王只说了一句:“中山侯言之有理。”

薛存芳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但那沉缓而冷定的声音绝不会错,那四个字……是“言之有理”,而不是“所言甚谬”?

他抬头去捕捉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对上聂徵的目光。

这是今日朝会之上二人第一次正眼对上。

聂徵身上所着是一袭熟悉的绛纱袍——正是亲王的朝服。两肩行龙,腰腹处绣有一团五爪金龙,色用赤金,穿插丝缕金线,起伏间闪动一丝若隐若现的金芒。

往常纵是对此人有百般看不过眼,薛存芳也不得不承认这身亲王服被聂徵穿得漂亮极了。那拢深艳的红压在聂徵身上,衬得其人眉目如画,风神如玉,其一身冷肃高峻之气将过多的艳色生生盖了下去,端丽而不冶艳,出众而不扎眼,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正是相宜。

今日他却觉得这身衣服穿在这人身上有些扎眼了,奇怪……

聂徵瞥他一眼,目光闪烁,飞快地移开了眼去。

薛存芳愈发觉得古怪起来,眯起双眼,紧盯住对方不放。

这人……

聂泽也觉得奇怪。

往常朝堂上动辄一个意见相左就要针锋相对的二人,今日的气氛竟是意料之外的……平和?

他不由又睨了一眼薛存芳,再开口去问聂徵:“哦?那齐王以为眼下应当从何计议?”

“臣以为……”

其后的朝堂便成了聂家兄弟和六部之间的拉锯战,薛存芳只管出主意,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最是不耐这些拖泥带水的细则和琐事,不过怵在一旁做根柱子,对他们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又觉得百无聊赖,便琢磨起答应送给群芳苑里那素华姑娘的新曲儿应该填什么词……

一首曲儿填了上片,朝会总算到了尾声,只听大太监站出来掐着嗓子高声宣告:“退朝——”薛存芳顿时如蒙大赦,俯身跪拜送走聂泽后,直起身子来拍了拍衣袂,拔腿就走,刚跨出门槛却被人拦了下来。

“中山侯,太皇太后有请。”

他自然毫无异议地跟了过去。

对于这位幽居深宫的祖母,薛存芳总是免不了多几分忧虑。

走到一半便忍不住开口问询:“太皇太后近来身体如何?”

“侯爷放心,”那内侍停驻步伐,友善地对他笑了笑,“是好事。”

到了永宁宫里一看,果然有天大的好事等着他。

此时永宁宫里热闹得很,满堂济济,座无虚席,最首端坐着太皇太后,下了朝刚换过常服的皇帝坐于一侧,下边是西宫里几位太妃和太后皇后,另一边打头的仍是齐王聂徵,下面还有京里几个沾亲带故的王公,乃至小一辈的太子聂琛、齐王之子聂玧、中山侯世子薛黎……

这场面……薛存芳什么世面没见过,自然不会被震住,心下只生出一分疑惑:莫非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他给忘了?

第一个看到他来的是聂琛,嘴角顿时翘了起来,又连忙收敛住,偏过头去和一边的聂玧咬耳朵。

聂玧侧过身子和聂琛说话,听了他的话又颇为费力地扭过头来,扬声呼喊道:“中山侯!”一双眸子亮得粲如星子。

其余人也纷纷看过来。

薛存芳出声笑道:“看来是我来晚了。”

“可不是么?”萧皇后嫣然笑道,“中山侯,我们这一屋子人可都在侯你大驾呢!”

薛存芳是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长生,是长生来了吗?”太皇太后听到动静,伸出脖子来打望,又招手催促道,“过来。”

薛存芳忙迎上前去,先执住对方那只颤巍巍的手,再屈膝伏在对方脚下,柔声回应道:“是长生来了。”

“长生”——本是祖母给他起的乳名。当初生他时母亲难产,可谓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得来母子平安,此后不但母亲落了病根,连他也是个先天不足的纤弱体质,祖母便为他起了这个名字,其寓意不言而明。只是他的身体总不见好,小时候更是发过好几场大病,一病则如山倒。母亲急了,有一次竟和祖母当场争执起来,责怪祖母给他起的乳名太重,他的体质压不住,才会害得连年缠绵病榻……祖母当年贵为太后,夜里必须回宫,不能守在他身边,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但祖母摸着他的头,轻声呼唤他“长生”,又压着声音低泣,这些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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