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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手记(66)+番外

说也奇怪,一下沙丘,就有股横风推着他们跑,两个人是连滚带爬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好容易才到了峡谷口,要不是穿得厚重,早就报销去半条命。一路上大叔都亮着手电,那宝贝仿佛轻易不肯露出真面目,反光点时隐时现,近到跟前,又看不见了。

大叔将手电咬在嘴里,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沙里迅速地插着,夏明若也顾不得什么血了,观察得极为专心致志。大叔缓慢地向前移动,突然刀尖隐约传来「叮」一声,似乎碰见什么硬东西。

大叔扔了匕首就往下挖,只挖了不到十公分,无比郑重地举出了一只白酒瓶子。

酒瓶子上标签仍在,正面:大救星二锅头,63°,北京?通县,国营大柳树乡小黄庄东方红酒厂;反面:主席语录,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大叔心潮澎湃:「奇迹呀夏明若小同志!我们竟然在罗布沙漠的腹地找到了一只白酒瓶子,还是空的!」

夏明若也很动情:「这是来自家乡的酒啊!我仿佛听见了我爹那无比亲切的声音:『明若啊,今天逃课吧,咱爷俩出去玩吧』!」

两人激动地将酒瓶子砸得粉碎,站起来要往回走,夏明若却发现了不对劲:「舅舅,那是什么?」

大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一股黄烟从瀚海般的沙丘后蓦地升起,旋入天际,夏明若说:「大漠孤烟直。」

大叔的脸瞬间褪了色:「你还有心情背诗!那是风!黑风暴——!!!」

只在夏明若瞪大眼睛的一当儿,那股烟蓬的散开,如冲天巨龙卷起万吨沙石雷霆般地杀来,刹那间天昏地暗,浊涛滚滚,狂沙如幕,夏明若根本手足无措,大叔拉起他便跑。

也只跑出几步,天边的黑浪便翻了过来,如一口大锅扣住了人。浪头携着尖厉的呼啸,带着寒气,夹裹着卵石沙粒以及一切它所能扫荡之物,鬼哭狼嚎,排山倒海,从夏明若和大叔头上滚过,把两人猛然推倒,压趴,将子弹般嗖嗖飞行的沙粒劈头盖脸地打在他们身上。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大叔的脸上痛得就像鞭子在抽,他摸到夏明若的胳膊,立刻把他拽过来,打开手电一照,发现这小子倒他妈的手脚快,满脑袋蒙得严严实实。

「明若!」大叔对着他的耳朵喊:「站起来!跑——!!!」

夏明若勉强支起身子又跌倒:「往回跑??!!」

「不——!」大叔喊:「顺着风跑!逆着风是要死人的!」

大叔咬牙拉他起来,奋力迈开脚步:「跑————!!」

夏明若眼睛完全不能睁开,他觉得似乎正踩着波浪上,甚至控制不了自身,这一波一波的狂狼抛着他往上翻,推着他往前冲,然后把他扔进流沙中埋葬。

几乎是绝望之际,大叔却喊一声「天助我也」,夏明若被他拉着掉进了一个大坑,扑簌簌直摔到底,人都摔懵了,下得大叔给他掐了半天人中。

夏明若扯掉面罩,还有些木呆呆的,他感觉风小了许多,便问:「这是哪儿?」

大叔说:「我也不知道。刚才那阵风把我们吹进了雅丹群,雅丹地带沟壑纵横,跟迷宫似的,咱们现在大概在哪个深沟里吧……哎哟我也管不了了!真是谢天谢地!」

夏明若仰头,借着手电光看见风暴仍在咆哮,与高高的沙崖贴肩而过。

「真像是死过一回似的。」夏明若喃喃:「上回在云南娘娘墓里遇见涨水,现在想起来真是小意思。」

大叔摆手说:「往后你就知道了,其实都是小意思。人生百年总有一死,躺在棺材里,那叫大意思。」

夏明若说舅舅你思想反动了啊,不经常进行政治学习吧。

舅舅说我倒是想,就是没人肯教啊。

「行了,别废话。」他说:「抓紧时间休息,你也不腿软,我这把老身子骨早就撑不住了。」

夏明若也不是什么安分人,东张西望突然又喊起来:「那是什么?」

大叔看也不看躺下,撸去满头的沙:「风呗。」

「不是,」夏明若拼命摇他,急急说:「你快看!海市啊!」

「啥?!」

夏明若说:「海市蜃楼!」

大叔翻身坐起来,看了一会儿便压着夏明若的头让他匍匐在地。

「那不叫海市,」他轻声说:「那叫过阴兵。」

「你开眼了。」大叔喃喃:「我还是解放前在贵州山区看见过一次,没想到又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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