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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手记(85)+番外

修白推开门:「小心脚下。爸爸有点灯,你不要怕。」

明若点儿也不怕还好玩死了,指着墙角说:「壁虎!壁虎!」

修白点燃蜡烛,慢慢走进厅堂深处,摩娑着古旧的桌椅,再拍头已是满眼泪光,他吸吸鼻子,把骨灰盒端端正正放在供桌上,搂住明若轻轻说:「爸爸小时候很笨,教什么都不会。胆又小,面又嫩,你爷爷老是叹气说:『我不敢死哟,我死了你怎么办?』……现在爷爷没了,爸爸应该怎么办呢?」

明若很疑惑:「爷爷在盒子里睡觉。」

修白笑了,俯身亲吻他:「没错,爷爷还在,在睡觉呢。」

他抱起明若往村里去买米面,回来时已经夜深,孩子窝在他怀里睡着了。修白轻手轻脚地放他在床上。

他的样子真可爱,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身上的褂子是玉环的旧衬衣改的,松松垮垮像只小枕头。他还那么乖,不像自己,爱哭,还闹得父亲不得安宁。

人为什么要失去亲人呢?还要在这么晚失去?在我已经懂得伤心的年纪。

明若惺忪中呼唤:「爸爸……」

「哎,」修白柔声应道,「睡吧。」

他摩娑几下孩子又细又软的头发,下得楼来,陪着父亲静坐到天明。而后他将父亲埋在竹林里,那儿的青苔如地毯般柔软。雨下大了,明 若醒了,小老鼠从墙角里跑出来。

明若跟着它:「你去哪儿?」

小老鼠不说话,哧溜一声从后门缝里钻没了。

后门台阶下站着一个绿衣绿裤、一脸不高兴的绿宝宝,明若问:「你是谁呀?」

绿宝宝叉腰:「哼!」

明若又问:「你是谁呀?」

「哼!」绿宝宝说,「我是凤凰草!」

「凤凰草是什么呀?」

「我是凤凰草!」绿宝宝跳上青石阶。

明若挠挠头,突然看见一条大白蛇从草尖上飞过去,他高兴地追着,追到了小池塘,看见有一副扁担,两只箩筐。他摸摸那对箩筐,一只水鬼探出了脑袋,像只没长耳朵的大黑猴子。

明若拍手笑道:「秃秃大王秃头大王!禿秃大王禿头大王!」

水鬼的眼睛没有瞳仁,凸出的眼白转呀转,往睡莲底下一钻又没了。

涟漪渐渐散开,蜻蜒落在水葱上,一只蜗牛沿着池边缓缓爬,明若终于想起来要去陪爷爷,却想不起来回去的路。

「笨蛋!笨蛋!」绿宝宝举着芋头叶子从草丛里钻出来,拽起他的衣角,把他带回那灰墙黛瓦的老屋子。明若傻傻蹲在台阶上,绿宝宝气呼呼走了,脸上还是凶巴巴的:「我是凤凰草!」

中午时候听村里狗儿叫,铜锣当当敲,串门的阿婶说:「不得了了,水庚淹死了!」

修白问:「怎么淹死的?」

阿婶跺脚说:「真是中了邪!他挑了两筐猪草回来,不知怎么的就钻到塘里去了。可怜哟,才三十来岁的人呢!」

修白惋惜说:「哎呀呀。」

明若手脚井用爬上了阁楼,地板在脚下吱嘎作响。阁楼黑咕隆咚挂满了蜘蛛网,角落里有一只狗在睡觉。

明若摸摸狗,狗倒吓丁一跳,爬起来问:「是谁呀?」

他肚皮边蜷着一只更小狗,也迷迷瞪瞪:「爷爷,修白回来?」

明若说:「小狗……」

小狗生气了,虎虎地说:「我是狼呀!」

「笨蛋!」大狗拍拍他的头,「你是黄鼠狼啊!」

大狗突然苦恼了:「我又是什么呢?」

小黄鼠狼说:「你是爷爷呀。」

「对了,」大狗自我介绍,「我是爷爷。」

「不对,」明若说,「爷爷在竹林里睡觉。」

「反正我就是了,」大狗不松口,突然盯着明若的脸,像是想起了很久过的事,「你是传初?」

明若摇头。

大狗懊恼地拍着额头说哎呀哎呀我又睡过了多少年,传初回来了没有?

明若不明所以地继续摇头。

小黄鼠狼哭起来:「爷爷是懒虫,爷爷是笨蛋!我还欠传初的人情呢!当时要报恩你总说不急,这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大狗说:「烦死了烦死了,传初过两天准回来……」

明若跑下楼问:「爸爸,樓上的狗是你养的么?」

修白皱眉想了一下突然笑了:「你问哪一只?」

明若说:「白白的。」

修白仰头喊:「夏无鬼!」

楼上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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