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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无所畏惧(210)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乔毓早就等着呢,摸了摸自己今早晨特意为郑家人化的妆,又忙叫人取了家伙来替侄子侄女妆扮,忙活完之后,方才道:“叫她进来吧。”

卢夫人比郑彦石要小两岁,约莫四十上下,也是能做祖母的年纪了,只是她常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当,面容光洁不逊于二十五六岁的少妇,气度亦是十分端雅。

白露前边儿引路,她随同在后,刚进内室,便见乔毓脸色蜡黄的坐在上首,精神似乎有些萎靡。

乔家的两个女郎坐在她旁边,眼下青黑,好像许久没睡了一样,乔南忧心忡忡的站在一侧,脸色倒是还好。

卢夫人心头一动,面上却不显,示意身后女婢将礼物递与白露,这才向乔毓施礼,温声道:“两家从前是有些嫌隙,但毕竟都过去了,再为此介怀,倒伤了彼此情分,我此次登门,也是有意修好……”

“修好?夫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乔毓上下打量她一眼,毫不客气道:“你不怕你的死鬼男人半夜回去找你?”

“来找我?他做了鬼,也是去找那些姬妾,如何会来找我!”

卢夫人面色微变,脸上不觉显露出几分嘲讽,看起来倒是真心实意了:“我本就与他不睦,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死了,嘴上哭几声也就罢了,只说有多伤心,那却不可能了。”

乔毓适时的显露出几分同情:“听说隔壁那个庄园里边儿,当初关的就是……”

卢夫人苦笑道:“我年近三十,才怀上那个孩子,就因为那几个贱婢,生生就没了,既便如此,他也不肯加以惩处,说是赶出府去,但还不是好吃好喝养在这儿?我枉死的孩子又做错了什么?”

说及此处,她脸上的恨意愈加真实:“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他那么喜欢那几个贱婢,我就送她们下去陪他好了!”

“唉,”乔毓感同身受的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怕弄花妆容,赶忙拿帕子擦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郑彦石死了,郑家人怨恨夫人,可我不怨,”卢夫人顺势握住乔毓的手,道:“死得好,死得妙!夫人替我出了一口恶气啊!”

乔毓长叹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卢夫人见她似乎有所触动,心下欢喜,脸上却显露出浓重关切来:“秦国夫人与两位女郎可是身体欠佳?看着似乎不太好。”

“我好得很,”乔毓神情中闪过一抹惊恐,勉强笑道:“昨夜跟嫂嫂下了半宿棋,有些累到了……”

她还没说完,乔静便呜呜咽咽的哭了。

她一哭,乔菀也开始哭,内室中没人说话,气氛一下子就沉寂了。

乔毓板起脸来,先有些胆怯的左右看看,这才色厉内荏道:“哭什么?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嫌丢人现眼!”

“都还是孩子呢,你凶她们做什么?”

卢夫人察言观色,先是劝慰乔静、乔菀几句,这才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们也听见那声音了?”

乔毓没有反问“那声音是什么声音”,作为一个专业的戏精,如果不能用动作和神情来展示自己的情绪,那就太失败了。

她的脸色骤然白了,下意识往椅子里缩了缩,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乔静的哭声却更响了:“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乔菀一头扑进乔南怀里,抽泣道:“哥哥,我好怕呜呜呜……”

你怕什么?

乔南僵硬的搂着小堂妹,满心无奈的想:考不上戏精学院吗?

卢夫人见这屋子里哭的哭,叫的叫,已经乱成一团,眼底不禁闪过一抹轻蔑,略顿了顿,又亲亲热热的挽住乔毓手臂,道:“那几个道人神通广大,说是再做几日法事,便能收了那几个贱婢,又说该找些属虎的贵人去镇压,包挂叫她们再翻不起浪来……”

乔南趁着那几个戏精还没作妖,赶紧道:“我是属虎的,小姑母仿佛也是。”

卢夫人看向乔毓,没有邀请,却激将道:“秦国夫人怕鬼,那就算了吧,乔小郎君若有空闲,倒可以走一遭。”

乔毓立马揉出一副“虽然怕的要死但还是色厉内荏强撑着不肯在外人面前丢脸”的表情来:“谁说我怕了?什么时候?我一定去!”

“就在三天之后,”卢夫人心头稳了,却还是假意推辞:“秦国夫人若是怕,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怎么会?”乔毓道:“我一定按时到达!”

卢夫人满心得意的走了,乔家戏精们又聚在一起商议、“他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乔静蹙眉道:“我才不信她来之前不知道小姑母和哥哥属虎呢!”

“八成是打算将我们两个能打的调开,再对其余女眷下手,想着双管齐下,”乔毓撇撇嘴,轻蔑道:“姐姐还在呢。”

常山王妃可是连乔大锤都能镇住的存在,这群皮皮虾也配出来上蹿下跳。

乔毓嘴上说的漫不经心,背地里却加了一万个小心,在这儿的都是她的亲人,伤了哪一个她都得愧疚一辈子,可不敢马虎,一边跟乔南做着准备,另一边儿又叫人去给皇帝和皇太子送信,叫他们多加小心。

皇太子收到这消息时,正在万年检阅那群炼丹师们忙活了几个月之后的成果。

伴随着一声闷响,面前近两人高的墙壁应声而倒,尘埃碎石在这巨力之下飞溅出几丈远,打在人身上时,仍觉闷闷作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气息,皇太子神情中不见嫌恶,反倒欣喜:“此物若能送到西边战场上去,不知会减免多少伤亡!”

几个心腹属官也是啧啧称奇:“即便用以开山破土,也可大大加快进程啊!”

几人正说着话,那边儿送信的人就到了,皇太子展开细细看了一遍,失笑道:“这个乔南也真是,万年都忙成什么样子了,还叫我一块去摘葡萄。”

那是皇太子的舅家表弟,他自己说几句没什么,旁人却不成,几个属官笑了笑,纷纷道:“殿下近来忙碌,也该稍加歇息了,身体为重……”

众人这么说笑着,一道离开这里,等回了万年县衙,皇太子方才唤了扈从心腹来,嘱咐几句之后,又借口安排杂务,请了秦王与孔蕴来议事。

第二日清晨,天空便不甚透彻,蒙了层雾气似的,阴郁郁的。

“怕是要下雨了,天公赶人呐。”皇太子身边的左谕德姜东笑道:“太子殿下近日忙于公务,何妨暂且一歇,赏脸往臣家中去吃一回酒?”

皇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也好。”

姜东见状,赶忙谢恩,又悄悄向仆从递个眼色,示意他早些回去准备。

皇太子似乎没瞧见这一幕,言笑晏晏的到了姜家别院,听了姜东半席话的恭维之后,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臣身为东宫左谕德,不得不为殿下考虑,现下这局势,实在称不上好,”姜东起身为皇太子斟酒,忽然叹息一声,道:“圣上春秋正盛,秦王、晋王两位皇子逐渐长成,却仍滞留京中,实在是叫人不安……”

皇太子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脸上却还带着笑,微微迟疑道:“秦王、晋王都是孤的兄弟,骨肉至亲,何必这样生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讲了。”

姜东见他语气颇柔,似有意动,心里便有了几分底,又劝道:“圣上也曾是秦王,登基之后,这王爵便不该再给与诸王,可圣上却给了二殿下,晋王殿下才十来岁,便都十四州,其中就包括了并州,那可是龙兴之地啊!圣上固然爱子情深,但恩宠太过,反倒容易使得那两位殿下骄纵,来日生祸!”

皇太子眉头微动,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

姜东跪地叩首,深深道:“殿下应当上疏圣上,请送秦、晋二王之官,远离长安,方为自保之法啊……”

“父皇向来宠爱幼子,如何肯答应,只怕反倒会训斥孤无兄弟之情,”皇太子面露怅然,道:“再则,父皇春秋正盛,我这太子,可别成了刘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