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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膳书(246)

“阿姐,阿姐,你走吧。”

黑色的劫火从燎娅的手中向四下散去,瘫坐在地上的老者身上很快就满是火焰,可他还是咧了咧嘴,用眼睛看着燎娅。

嘴里还在说:“哈!你走吧!”

偶人玉白色的手慢慢拿开,任由他彻底跌落烈火之中。

“我后悔过的,阿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抬起来,却再没有另一只手来拉起他了。

曾经手拉手走在羊群里唱着歌的少女和男童,早就被彻底扔下了两千年。

看着灼岩被烧成了黑色的一团,燎娅抬起头,一双眼睛早成了火洞,下一瞬,她的一头青丝也成劫火。

宋丸子见势不妙,手中一个幻阵往她的身上拍去,却被燎娅一掌打飞。

接着,小小的呦也被燎娅扔到了宋丸子的怀里。

“你们走!”

“小姐姐,他们卑鄙无耻,就像是些臭虫,你把自己将他们一起毁了真的值得么?”

燎娅一把抓过那个要逃跑的长老,轻声问道:“你不是为了弥补我,怎么做都可以么?”

那个长老惊恐地睁大眼睛,被铺天盖地的劫火吞没了。

“你们不要跑啊,这些火都是你们给我的,我还给你们,来呀,我都还给你们。”

眼见燎娅抬手之间又烧死了几个人,宋丸子深吸一口气,手臂张开,一个巨大的蓝色星阵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害你的人不让你好好活,你就活得比谁都好,这才是报复!”

“报复?我不是在报复,有些事情错了两千年,应该……”劫火在黑暗中无声地燃烧,封住了离开的路,人们奔逃、嚎叫、求饶的声音充斥在燎娅的脑海中,她又放了一把火,才接着说,“应该改回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手上连叠了十几个个星阵,已经极限,宋丸子猛地冲上去,接着星阵阻挡,她终于抓住了燎娅的手臂,不在乎黑色的火在她身上烧出了痕迹又渐渐消退,宋丸子掰开燎娅的嘴,把一碗带着花香的水灌了下去。

一盏还梦汤是么?不求她做什么美梦,赶紧睡过去才是正经。

燎娅看着宋丸子,道:“我是偶人,此物对我没……”

是,你是偶人,要是增补身体的东西,对你当然没用,可这汤正对魂魄生出效用。

看见燎娅身上的黑色火焰渐渐熄灭,宋丸子长出一口气,真真假假的,那本二房《上膳书》还是有点用处的。

单手抱着偶人,宋丸子看着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你们……”

足下星阵如流光般四散去,那些在寨子里奔逃和躲藏的人们被定在了原地。

看着他们惊惶的脸庞,宋丸子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要说当年的坏事,不是他们亲手做的,可燎娅的痛苦,也是他们一代代人造成的,这其中的一团乱账,任谁都难以算得清楚。

“这算什么?”

就在宋丸子也觉得棘手的时候,有个年轻人闻着花香说道:“我们既没有骗人,也没有杀人,更不是我们把人绑在山顶的,罪魁祸首都死了,凭什么还拿我们出气?”

心中亦不赞同燎娅大开杀戒,可听了这话,宋丸子愣是给气笑了。

“是,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可你无知,别人就不痛了么?

许是宋丸子身上没有杀神的气势,又或许是花香气在作祟,又有人哭着说:“我们都死了这么多人了,你就不能告诉我们,到底怎样才能让我们一族摆脱天道的惩罚吗?”

哦,天道的惩罚。

一只手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圆块儿,宋丸子道:“我是食修,你们也看见了,轻易就能招来天道,自然也就有些秘法,这是一颗白石花的种子,世间唯有虔诚的忏悔和向善才能让它生根发芽,开出花来,等到开花那日,天道就会告诉你们怎么能彻底脱去身上的黑纹。”

她随手将东西往外一扔,抱起偶人就往外走去。

一步五丈。

什么白石花,不过是白块色的怪鱼骨头,摸着沉甸甸的,在海里的时候,就是呦的玩具罢了。

你们不是有愿力么?你们不是可以年复一年地去祈求么?那就继续去做吧。

她这个刀来火去的厨子可从没什么济世救人的慈悲,别人能当两千年的骗子,她也能。

呦从宋丸子的怀里爬出来,站在偶人的肚子上,看着宋丸子的脸,他掏出了一片树叶,小声说:

“擦擦。”

嗯?

凉凉的水已经混着脸庞滑到了下巴上,宋丸子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掉了眼泪。

“我是太困了你知道么?”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咱们早饭是赶不上了,咱们就沿着这个河往东走,一会儿停下来,咱们抓条鱼吃好不好?”

睡梦中的燎娅一点点翘起了唇角,也许,在梦里,她就骑着飞马,往无穷无尽的苍穹深处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宋丸子:谁、谁tm哭了?

第183章 柏城

“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让咱们满北洲找什么白衣食修,都出来半个多月了, 食修有, 白衣有, 没一个对的上的。”

北洲的夏日仍有浅浅的凉风, 吹在人的身上脸上, 让人倍感惬意, 只是阳光特别晒,即使是走在林间路上, 觉得那些撒到自己头上的细碎阳光会割裂自己的面皮。

“师兄,别抱怨了, 要是真找到了那个食修,师父定是要重赏我们的。”

“重赏?北洲这么大,说是看见他们往北边来了, 可雪山那么多, 冰原那么大,他们真在里面躲个一年半载, 咱们怎么找?只让咱们出来吃苦受累……”

说得气愤, 他脚下一踢, 正踢在一个人的头上。

这二人所坐是一种高架驮轿, 用白木所坐, 上面还镂刻着花纹, 只不过这驮轿并不是驮在骡马坐骑的背上,而是驮在人的肩膀上。

在轿子下面,极精壮的男人脑门上挨了一下, 步伐却丝毫不乱,身上都没晃一下。

驮轿顶上有丝质的棚子,能为轿子里的人遮挡些太阳,轿子下面的人却没这好处,被慑人的阳光晒得正着,一身油汗和驮车压出来的痕迹,即使那人身上满是黑色的纹路,也能看得清楚。

师兄弟二人各做一个驮轿,边聊着,边继续往前走。

沿着山路走到一条河边,那二人都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麻衣的人躺在树下,头上还罩了一个帽子,旁边停了一辆精巧的木车。

那车周身都是用红色的竹子所做,车轮是绿色的,辐条上画着纹饰,整辆车看着足够两个人坐在里面,车盖子还有翠绿色的流苏垂下来,坠着萤石。

“师弟,咱们要是买了这车,让战奴拉着咱们走,不是比现在更舒坦?”

“师兄……”

那个师弟来没来得及阻拦,他师兄已经大声喊到:

“哎,那边那个道友,你这木车作价几何啊?”

黑衣人仍自顾躺着,动也不动。

那年轻的修士等了两息,不耐烦道:“你这人是,卖还是不卖,别在这里跟我装聋作哑。”

就在这时,拴在那黑衣人手上的细线轻轻动了一下,那人猛地站起来,手中一扯,整条长线在她手腕儿上打着转儿,一条被钓上来的肥鱼落在了她的手中。

她回身,看着那两个差点儿把自己的鱼惊走的修士,说道:

“我要是想卖车,何必在这荒郊野外睡觉?”

坐在战奴身上的修士却骄纵惯了,只指着那辆木车说:“我说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你只管出个价,我又不是买不起。”

他的师弟却比他谨慎多了,荒郊野外,孤身一人,这片林子靠近雪山,平时少人人至,有野兽也有难对付的灵兽异兽,这人敢在其中行走还优哉游哉地钓鱼,怕是身有几分本事,他们师兄弟二人未必对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