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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33)【CP完结】

贺作舟想得勾起唇角,透过后视镜看方伊池端坐在后排,时不时往窗外瞧瞧,眉眼间的那丝愁苦已然淡去,全不复当初在饭店重逢时的模样了。

偏僻的胡同口依旧堆着煤渣,贺作舟将车停下,牵着方伊池往里走。

方伊池忧愁地盯着贺作舟脚上的鞋,心想六爷可真不知道节俭,踩泥水里也不知道心疼。

念及此,又忍不住腹诽,来拿东西而已,换什么衣服?

好好一身长衫,一来一回怕是要沾上泥点子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皂角搓,等回去以后问问六爷,能的话,他还能帮着洗。

他们没走两步,就遇上了之前骂方伊池的婆娘。

婆娘用簸箕盛着煤渣,一步ー歪地在雪地里走,听见脚步声,猛地回头,护食似的将簸箕护在胸口,看清身后来人时,又讪讪地躲到了屋檐的阴影里。

“回……回来了?”婆娘尴尬地与方伊池打招呼。

他眨眨眼,权当没听见,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家家门前,将门栓费力地推开。

随着方伊池的动作,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贺六爷及时伸手把他拉进怀里, 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多新鲜呐,我们小凤凰会跟人置气了。”

方伊池没好气地瞪了六爷一眼,扭头进了院子。先前搭的棚子被雪压倒大半,萝卜眼瞧着都冻坏了,吃是不可能吃了,方伊池还有点心疼。他绕过冻坏的萝卜,发现厨房的灶台上还有小半碗冻僵的药渣。

方伊静在医院也没有回来。

方伊池竟有些轻松。

他不想再看见她。

原本藏在衣柜里的旗袍全在床上,方伊池进屋的时候,眼睛被晃了一下,那种隐私被窥探的恶心感再次浮现,好在贺六爷后脚就跟着进来,扶住了他的腰。

“留点神,别把证件忘了。”

方伊池回过神,默默走到卧房,把自己连同方伊静的证件一并拿出来,递给了贺作舟。

贺作舟诧异于他的信任,接过方方正正的油纸包时,忍不住问: “真给我?”

我可是要拐着你去登记的啊。

方伊池不疑有他,头也不回地走到床边,把被方伊静翻出来的旗袍一股脑捧到院子里:“嗯,给您了。”

“到时候可别后悔。”贺作舟将油纸包贴身放好,发现方伊池没搭理自个儿,才看见他已经走到了院子里,“这些衣服……”

“烧了。”方伊池认认真真地说,“全烧了。”

连带着他的过去,都烧了。

贺作舟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揉他的脑袋:”我太太说要烧,那就烧。”言罢,拿了火柴盒出来。

方伊池接过,干脆利落地捏着火柴棍擦燃,手腕轻轻一抖,明黄色的火星坠落在各式各样的旗袍里, 先是沉寂了些许,继而乘着北风,瞬间膨胀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兽。

贺作舟偏头看方伊池眼底跳跃的火苗,看着火光仿佛要将他也吞进去,猝然心惊,猛地抬手,将他挡在了身后:“小凤凰。”

方伊池静静地“嗯”了一声,迟疑地将手伸到贺作舟的掌心里。

腾起的火光将他们俩的脸映亮,那些陪伴了方伊池许多年的旗袍,是他的战甲,也是他的束缚,如今付之一炬,心也随之空了一块。

“浴火重生……”贺作舟却说,“小凤凰,你可真行。”

方伊池扯扯嘴角,看见最后一件旗袍化为灰烬,哑着嗓子呢喃:“六爷净胡说。”

“这些旗袍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挣钱买的,这么烧掉,舍得?”

“为什么舍不得?”

“也是,我给你买更好看的。”

“不用。”

“小凤凰,你今天怎么没掉眼泪?”贺作舟的问题跳跃性极大,三言两语就把他的思绪打乱了。

方伊池反问:“为什么要哭?”

在没遇见贺作舟以前,方伊池好像很多年未曾因为委屈而哭过。

也就是最近,为了个贺六爷,气也哭,恼也哭。

“不哭好。”贺作舟踩灭了燃尽的火苗,拉着他往外走,“今儿是个好日子,不兴掉眼泪的。”

“今天为什么是好日子?”方伊池出门前匆匆扫了一眼黄历,只记得没有什么“忌外出”的提醒,“六爷,您要带我去哪儿?”

贺作舟捏着他的小手,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方伊池不再多问,只觉得等会儿要去的地方和贺六爷身上的长衫有关。

只有在特别重要的日子里,才会穿长衫吧?方伊池想到这里,连忙扯扯坎肩,暗自庆幸今日穿的是墨绿色的旗袍,看着没那么轻浮,只不过眼角的红胭脂到底是太过风尘了。

贺作舟想的事情和方伊池不大一样,他开车带小凤凰去了北平市政府。

门前站岗的哨兵见了六爷的车,证件都不查,直接放行。

方伊池头一回上“衙门”,怯怯地趴在椅背上,趁六爷停车,小声说:“六爷, 我不是黑户。”

贺六爷愣是被逗乐了:“胡说什么呢?”

方伊池觉得六爷不信他的身份证件是真的,细声细气地解释:“我和妹妹刚落脚在北平,就跟着当初一起来的商队办了证件。”

“甭说了。”贺作舟生怕去得迟,结婚证拿不到,扯着方伊池往市政府楼里走,“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原来还是傻。”

方伊池平白被骂,抿着唇生闷气,可再去问,人家六爷又开始打马虎眼,说什么“到了你就知道”, 于是方伊池最后只能跟着贺作舟七拐八拐地来到一扇门前。

贺六爷随手敲了敲门,不等里面有回应,推门而入。

门内松松散散摆了三张办公桌,只有一人伏案办公,循声抬头,扶着眼睛皱眉看看,等看清,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六……六六六爷?”

“嗯, 是我。”贺作舟将怀里的证件,连带着自己的,一股脑放在办公桌上,“我来缴纳印花税。”

“印……印花税?”

“怎么着啊?”贺作舟不满地拨弄着小凤凰的证件,“不是搁你们这儿交钱, 然后领结婚证书?”

作者有话说:贺老六:老子要去扯证了!池:我不是黑户呀,感谢大家支持正版,微博上有一个神仙太太画了我们池!!!大家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第三十一章 先生

地儿,贺作舟没找错,可是人,也着实被吓傻了。

贺六爷的婚讯就算登了报,全城人也当笑话看,毕竟没人信一个服务生真的能踏进贺家的门。

更何况这年头的婚姻,就算不拿证书,只要拜过堂,成了亲,入了宗牒,死后能进祠堂,那政府也承认所谓的夫妻关系。

所以说来说去,贺六爷都没必要来办一张完完全全束缚着自个儿的结婚证。

这不是为日后添堵吗?

娶个男妻,还办有法律效力的结婚证,日后要是想娶个小,都比旁人难上三分!

于是哐当一声人仰马翻,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绊倒了椅子,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唤。

他想不通啊!

六爷为何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贺作舟好笑地用指关节敲敲办公桌:“我也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证婚词,你拿笔给我,我自己写。”

方伊池虽然还没从听到“结婚”二字的震惊中缓过神,却本能地伸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支半新不旧的钢笔,摘了笔帽,递到了贺作舟的手边。

贺作舟对他笑了笑,接过,有意无意地旋转着右手的扳指,似乎在思索具体要写些什么。

不过短短几分钟,六爷就有了思路。他先卷起宽袖,露出戴了佛珠的手腕,再在方伊池怔怔的目光里下笔: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凤栖梧桐,永结同心。

寥寥十六字,笔酣墨饱,最后落款是苍劲有力的“贺作舟”。

六爷写完,头也不抬地攥住了方伊池冰凉的手,将他抱在身前,强硬又不讲理地命令:“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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