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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73)【CP完结】

抛却刚刚得知真相时的气恼,别的情绪纷至沓来。

屋里亮着一盏小灯,就搁在床头,昏黄的灯光有如寂寞的月色。

贺作舟以前觉得寂寞,如今有了小凤凰,已很久没品尝过寂寞的滋味儿了。

像他们这种人,看上去生来比平头老百姓少不少烦恼,却没人知道大宅内的艰辛。

尤其是像贺老爷子这样找了外姓亲戚,年老了还分不清是非的。贺作舟当初离开北平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再不走,折腾出自己的势力,贺家迟早会被贺老爷子败成一具空壳。

贺作舟想,老爷子不满意这门亲事最根本的原因,不是方伊池的身份,也不是方伊池的家世,而是方伊池没法帮贺家在四九城站稳脚跟。

这座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在时代的洪流里摇摇欲坠。贺作舟想,是时候搬出去了。

贺家的“贺”只要有他六爷在,就不会垮。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贺作舟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方伊池的额头,觉得自个儿等来的凤凰比想的还要通透。

活得纯粹。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没那个能力,也非要用自己的羽翼拼命地扑腾。

贺作舟真的有点感动。

且不说方伊池没有得绝症,就算他真的得了绝症,旁的人说不准会死死扒住贺家这棵大树,哭着求着要钱治病,单他方伊池,不求钱不求生,满脑子想着上家法报恩。

图什么?

图的不就是一份天底下最傻的情爱。

以前贺作舟不懂,现如今尝到了,只觉得酸甜苦辣一同涌来,看方伊池时目光有多怜惜,心底就有多气恼,抬起的手有多用力,落下时就有多心疼。

打不得、骂不得、摔不得、碰不得,所谓软肋,不过如此。

晦暗的光缓慢地流淌到了床沿上,清晨的微光照亮了屋内飘浮着的细小尘埃,一夜未睡的贺作舟起身点燃了炉内能安神的香,重新回到床边,捏了捏方伊池的腮帮子,无声地笑了。

得,这只凤凰彻彻底底成他的了。

而方伊池一觉睡到大中午,被刺眼的光照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记忆逐渐回笼,睡前的臊劲儿重新涌上心头,他瞬间蹿到了床边沿。

以为自己快死了,想方设法地勾六爷,这事儿说出去,他还怎么做人?

方伊池飞速地套上鞋,拎着外套一歪一扭地往外头跑,跑了没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那笑声低低哑哑,带着困劲儿,却像是钻子,直奔着他的天灵盖去了。

方伊池吓得猛地挺直腰杆,脊背贴着屏风,拼了命地往前蹭。

贺作舟睁开眼,好整以暇地靠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盯着方伊池的背影,发觉他还穿着睡前随意套上的褂子,不由“啧”了一声:“不冷啊?”

他哆哆嗦嗦地答:“不冷。”

“今儿个还要去找阿清?”既然已经知道方伊池找阿清是为了学勾引人的法子,贺作舟就故意逗弄他,“这么些天了,你学了些什么?”

话音刚落,方伊池就羞得连脖子都红了。

贺作舟被那片粉嫩逗得直乐:“方伊池,别躲了,咱俩之间还有什么好害臊的?”

“那不一样!”方伊池徒劳地挣扎。

既然没病,他前几日大起来的胆子自然收了回去,如今回想起往日种种,恨不能一头撞死在精致的屏风上。

而贺作舟瞧他,就像瞧只好不容易张开翅膀的小凤凰,刚抖了抖羽毛,就被真相吓得缩回去继续当鹌鹑。

“怎么,不怕死了?”偏生贺六爷还管不住自个儿的嘴。

方伊池听得头皮发麻,捂着脸绕到屏风后,见沙发上有件贺作舟的外套,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吼吼地拱进去,热烘烘地发起愁。

倒也没愁多久——万禄来敲门了。

“怎么着啊?”贺作舟心情好,靠在床头问,“上杆子扰人清梦。”

万禄在外面说:“六爷,老爷子让人带话,说这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让您把婚事提前到这天呢。”

“十五?”贺作舟蹙眉算了算,“还有三天……难得我爹有这份好心,你去翻翻黄历,若是真好,就把事儿提前办了。”

“得嘞。”万禄听完,并没有急着走,“那您先前让我们准备的聘礼和嫁妆呢?”

“嫁妆今晚都偷偷送去你们方老板之前住的那条胡同,明早再请人给我敲锣打鼓,务必把贺家的聘礼也风风光光送过去。”

贺作舟字字句句都是揶揄,蜷缩在衣服底下的方伊池听得快要烧起来了,甚至想捂住耳朵装听不见。

他觉得自己是一团随风而上的火,里里外外随着贺六爷的话噼里啪啦地燃烧,心口那块也温热起来,甚至连带着心情也开始雀跃。

奈何不等方伊池搞清楚自己心中所想,贺作舟很快就来到了沙发边上。

六爷拎起衣服,把团成一团、不愿意抬起头的小凤凰提溜了起来。

“行了,不逗你了。”贺作舟收敛了神情,抬手摸他的额头,“既然不烧了,咱就聊些正经的。”

方伊池磨着后槽牙磨磨叽叽地点头。

“怎么,还不情愿啊?”贺作舟嘴角一勾,“那方子可不是我丢在咱屋里的,要怪,去怪严仁渐,他那个家伙可是让咱俩都吃了不少的苦。”

他手指一蜷,有苦说不出。

人家严医生不过是不小心掉了张药方子,还不是他方伊池自个儿多想,犯傻,以为自己快死了吗?

哪儿能真去怪医生。

“以后心里有事不许再瞒着。”贺作舟把方伊池放开,重新用外套裹住,故意咳嗽两声,“你爷们儿昨晚一宿没合眼,就怕你生病睡不好,也气你有事不跟我说。”

“先生?”方伊池听得心惊肉跳,终于肯搭理贺作舟了,他急急地抬手去摸六爷的额头,“伤风会传染的!”

贺作舟揶揄道:“哟,这会子知道什么病会传染了?”

“先生!”方伊池好不容易退去红潮的脸再次泛起红晕,嘴唇都被咬破了,“您再说这些,我就……我就……”

他能干什么呢?

他什么也不能干,只能在嘴上发一发脾气,实际上还是高兴的。

没得白喉,不用死了,那就能和贺作舟白头偕老。

方伊池纠结来纠结去,嘴角绷不住勾起来了,连日来晦暗的眸子重新燃起了火光,止不住地想要偷看贺作舟,却又难为情,最后干脆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抬起胳膊勾着贺作舟的脖子起身,躲在屏风后迅速换掉了褂子,穿着厚厚的长衫踱回来。

贺作舟坐在沙发上看他。

方伊池居高临下地瞅瞅自家先生,揣着手焐子,硬着头皮道:“您地也买了,聘礼也要送了,我们的婚期也提前了,那我就先住回胡同去,等成婚那日,您再去接我吧。”

“这是旧日的礼数,您应该比我清楚。”他踌躇地搓着手,实际上是担心背后的凤凰被发现。

之前生病时还好说,如今没了病,怎么着啊?

因为想勾引先生,所以在背后画了只凤凰!说出去准被贺作舟笑死。

“反正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既然老爷子有心成全,您……您就让我回去吧。”方伊池主要还是害臊:有死亡的威胁时,他豁得出去,现在真相大白,别说主动脱衣服了,就算是贺六爷亲他一口,他都得臊得六神无主,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贺作舟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单觉得自家小凤凰发现自个儿没病后,忽然腼腆了,就跟刚被从饭店里接出来时的差不多,说哪里能摸,都羞羞怯怯的,仿佛多说一个字儿,就能直接晕过去似的。

要是这情形放在几个月前,贺作舟不会当回事,可如今他们只三日就要成婚了,小凤凰还和阿清学了勾引人的法子,怎么就放不开了呢?

所以贺作舟撩起眼皮,无论方伊池找的借口有多合适,都不松口:“你甭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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