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与敌同眠(102)

“收起您的流氓气质。”裴逸一笑,“什么爱好啊?”

“我就对你有爱好。”章总眼光深沉,打量他。

“这里应该套上两只脚环,搭配格子花呢的马甲和白色蕾丝衬衫,再戴上一对漂亮手环……”那样的眼神很阴险恶劣,章总一脸兴致盎然,已经开始策划他对爱人今夜的宠溺,手摸到裴逸裤腿,公然使坏地捏他了。

捏得裴逸笑着推搡躲闪,差点儿从高凳上掉下去……

在工作间里进进出出的工人,还有经理,就微笑瞧着他们,不评价,好像早就知道这位大客户的绯闻艳事。

“他们干嘛笑我们啊?”裴逸警惕地打眼色。

“笑你百闻不如一见,名不虚传啊。”章绍池眼光促狭,耳语,“果然就特别好看,身上特别性感。”

章绍池现在每次抚摸端详小裴的脸,都能发现新的妙处,五年都没机会仔细看过一眼。

脸上的少年感和婴儿肥都没有了,他的小野猫发育成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脸型与下巴棱角很有男人的气度。眉毛不浓不淡,远看似写意的水墨云山,近看却又精致细腻如一幅工笔。

那双眼长得最好。细长的眼一笑就弯弯的,两缕睫毛就在眼角自然地上翘卷曲,鼻尖再微微一皱,总能显出一股与众不同的媚态。

互相斗嘴最后一定发挥成光脚丫子踹人,再推搡纠缠在一起,最后不约而同地捉住对方嘴唇,亲吻……

当天中午的工作餐是总裁亲自下厨做的。

章绍池总之心情极美,春风得意,在小爱人面前迫不及待就摆出一家之主的范儿。他在作坊里擀出几个简单的面皮胚子,铺上番茄酱、马佐拉奶酪以及肉肠蔬菜,最后丢进烤炉。这一餐吃的是披萨。

“先生,他就是那位……你给他做了五双鞋子的可爱的男人,是吧?”经理捏着一块披萨大嚼,看到裴逸明目张胆地把面粉涂到章绍池脸上而大老板竟然没有生气翻脸,还追着裴先生的手指去咬,终于没忍住各肤色各族人种都共通的一颗八卦之心。

章绍池沉默着用叉子叉肉肠吃,没说话。对,我一直恋着的,那个很可爱的男人。

裴逸嚼着披萨,目光凝滞住了。

是么?哥哥你给我做过那么多鞋么?……

我真的一丁点儿都不知道。

饭后,章总可能是为了消食,不辞辛苦地跑去隔壁农庄,围观农夫给栏里的奶牛挤奶,自己兴致勃勃地也要试试。这家伙一贯的挺好学,孜孜不倦而且兴趣广泛。

穿一身黑色塑胶围裙、高帮雨靴的男人,左右脸上都蹭到也不知是泥土还是牛粪的黑色泥泞,站在牛栏中间。这里出产当地最有名的蓝纹奶酪、果料奶酪、松仁黑胡椒奶酪,各种浓郁猎奇的口味。

章绍池回头招呼,一摆头:“唉,你过来玩玩儿?”

裴组长用手帕擦一擦金贵的手指:“我才不玩儿挤奶。”

他忍不住又哼了一句:“你捏过奶牛那里,回头别想捏我的了。”

“吃醋啊?”章绍池冷笑着用口型问他,“老子不能捏别人的,还不能碰一碰牛了?”

“憋不住火了?你怎么不日了这头牛?”裴逸翻了个白眼儿,他真的会吃一头母牛的醋。他的男人就只能迷恋他的胸、他的身体。

“日你最舒服,我还日牛干什么?”章总回味着那很过瘾的味道,“我就喜欢你那地儿的手感。”

两人虎视眈眈盯着对方,每一句都是情人之间无聊又乐此不疲的挑逗,灼热的视线就几乎要把对方剥衣、扒皮、吃干榨净。

章总戴着工作手套的,突然弯腰捞起一泡牛粪攥成个球。

裴逸“嗷”一声掉头就跑,捂住比手指更金贵的他的俊脸,身后牛粪炸弹向他“噗噗噗”地砸过来……

……

黄昏下,裴逸从奶牛场回来,悄悄地,重新走进制鞋作坊。

他就是循着经理无意间提及的往事,下意识地,开始四面搜寻、翻找。

你为我做过鞋,是吗?

你给我做过很多双鞋?我都不知道啊,在过去我们分开的漫长的五年里?……

裴组长作为某一行当的职业精英,辨识各种标签记号以及搜查东西的手段还是很专业的,很快就弄明白了。在一座地窖式的储藏大屋里,一整面墙的木质柜子里,窖藏着客人们的家当。

这是各位高级客户的定制。他顺着姓名缩写字母,找到章总存放东西的柜子。

不止一个柜,一共五个柜门都标着章绍池的名字,并标有不同年份。每个柜门里摆着两双鞋。

裴逸彻底怔忡了,在视线昏暗又憋闷的地窖里一动不动。浓郁的皮革味道以及满眼不同颜色材质的皮鞋,让他眼前模糊喘不上气,好像突然掉进他自己没有亲身经历的另一个“五年”,在另一条平行空间里,他深爱的男人独处经历的那五年!

每一个年份下,有他二舅舅的一双鞋,就有他的一双鞋。皮质和花式纹样恰好凑成一对,很有格调地摆在柜门里边。

他一看鞋型和鞋底号码就十分确定是给他做的,不是给别人的。他脚型细长而且脚大,反正他的鞋送给许冉或者哪位小妖精肯定穿不了。男人的皮鞋就好比倒模出的人脸,一双鞋配一个人。

属于两个男人的情侣鞋。

一共五年。

“你人不在,只能翻出你的旧鞋凑合打板,尺寸可能不太准了。”

男人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让裴逸后背一震。章总已经脱掉那身脏兮兮的奶牛厂工人制服,换回一尘不染的衬衫西裤。

“刚才重新量过,你脚竟然长了半号!” 章总淡淡地哼出一声,“你别地儿长了没有?”

“别地儿没准也长了呢。”裴逸垂下睫毛,不想暴露自己急剧湿润发烫的眼眶,“回头你量量就知道呗。”

“好啊。”

“……”

“回头你帮我也量量,老子没准哪也长了,能让你更稀罕、更爽快呢。”

“……”

章总没有走过去扒拉嘚瑟那几双鞋,这些年已经独自一人抚摸端详过太多次,反而站得远远的。像是近乡情怯的情绪作祟,就坐在桌子边上,望着一整面壮观的“鞋墙”。

“每年我只在这儿待一月半月,生意全都放下,任何旁的事情都不去想,那一个月就专门用来想你,有时会非常、非常、非常地想念……这一个月过去也就过去了,回国就尽量不去想,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从来没你这个人。总不能让外人都看出来,对吗,那样儿多丢人啊……”

章总讲话平静。

裴逸猛地别过脸去,面墙而立说不出话。剧烈哽咽的喉结压迫到下面植入的微型通话器让他更加难受,眼前的鞋柜和地面上的砖纹在眼膜的水光中晃动发抖。他确实隐瞒了太多事,说不出口,就愈发愧疚。

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

原来是他浅薄了。他错误又自以为是地以为两人之间牵牵绊绊那么多年,不过是成年男人与新鲜肉体之间出于生理需要的放纵。明明这样深切地留恋不舍,却拼命试图自欺欺人,轻易地就几乎放弃了对方?

他的伴侣只是比他所理解的更内敛深沉,很多心事没有直接说出口砸在他脸上,他就自负也自轻自贱地以为那种深刻的感情不会存在。

裴逸从标记“2014年”的鞋柜里取出最悠久的那双鞋,甩掉自己脚上旧的,将男人为他亲手定制的礼物穿上了。

“小了,不合脚了。”章绍池说。

“不小,合适。”裴逸低头活动脚踝,欣赏鞋头的花式纹样。

以前总爱穿大半号的,一甩就能飞起来潇洒地飞到墙角。这双鞋贴合在脚面上,这回甩都甩不掉了。

他想要从头来过,脚上裹着这些鞋,细细地品味,从头重新走过这五年。

上一篇:偷香 下一篇:沙雕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