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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敌同眠(107)

裴逸和陈处交换复杂的眼神,不愿相信:江瀚设法协助冷枭越狱吗?

他和章总自作聪明地往郊区鞋厂转了一圈试图引蛇出洞。然而那条蛇比他们精明太多了,姜永远是老的辣,直奔罗马监狱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只能这样解释,还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么?

裴逸把脸埋进掌心,摇头,喃喃自语:“不,不会……他救过我。”

江瀚在他落入冷枭设下的陷阱时,危急关头救过他的命,破了冷枭的如意盘算,是他和章总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放走案犯呢?

反反复复,多此一举,这就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孽出没。

我不相信……

不信……

裴逸摇头,盯着视频中一遍遍重放的背影,很奇怪的一道电流感应不断划过他颤栗的心口。冥冥中在天花板上方的虚空,江瀚的背影就悬在高处,转身从迷茫的白雾后面看了他一眼,锐利的视线穿透雾气直射他的眉心。

这个男人背影脚步坚定,非常清楚自己每一步都在做什么。他有他的周密计划,他有他的缜密思维。这人曾经毫不犹豫救过我们的命,叹息桥一面墙壁上都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十指的剧痛连心。假若江老板拥有罗马和燕城两地高级探员的双重身份,救他,暗中帮助他们,才是合理的行为逻辑,不是吗。

这样一个人,绝不能是坠入黑暗深渊助纣为虐的一员。

……

裴组长披着西装外套,走出罗马司的办公大楼。

因为戒备森严,严格审查出入人员,他的伴侣不能跟他一起进去。章绍池当时瞅了瞅大门两侧,荷枪实弹站岗的几名士兵,实在不信任这帮人的武力值和判断能力,就连大厅前台等候区都没进去,宁愿站在大街上等。

海风夹杂着鸢尾花薰衣草的香气,还有当地盛产的各种花草、橄榄的恬淡味道。男人身材挺拔,就站在车子旁边。

裴逸抬头看见他的亲人、爱人。

司机大佬一手搭在车顶,回头,也看见他,淡淡一笑。

那也是他最坚定的依赖,可靠的后背。看见就放心了,再回忆昨夜的争执龃龉,多么可笑。

裴逸隐瞒了一两件他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事,免得平添烦恼。章绍池也隐瞒了一些不愿提及的往事,不想破坏爱人之间重修旧好的和谐。至于江瀚那老家伙,恐怕瞒了更多。

隐瞒的未必居心叵测,或许就是用心良苦。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一定有他最重视的,最牵挂的,和想要保全的、珍重的。

即便经历了重重波折,领略过暗处的血影刀光,他们两人仍然坚定地认为,海风如此清新,这里的世界美如天堂。世间还有许多带有鲜艳色彩和滚烫温度的美好事物,他们还没来得及放纵享受,他们还想要故地重游,从远方拾回失落的记忆。

假若还有下一次,假若能有平静安详的明天。

Te amo, babe.

第3卷 沙海的弗拉门戈

第56章 清白的灵魂┃每一个无辜的灵魂,都应该得到安放和守护。

Chengdu, China.

河清海晏, 水秀山青,一层湿润的水汽沁入心脾。

树木郁葱, 山中浓绿连成一片。山顶寺院那里, 钟声荡涤着心灵的宁静。

穿凉拖的小贩在街边摆摊, 也不急赤白脸地叫卖,打着麻将, 或者干脆就蹲在板凳上闲抽烟, 等待主顾上门。

这就是个悠闲到极致的城市,心之向往。裴逸跟章总说:“等我退休之后, 我要是身体还好, 不用躺在小红楼那个监护室里, 我们就住到这儿吧。”

章绍池很想捏住小孩儿的臭嘴,把那句很刺耳的“我要是身体还好”“重症监护室”之类的鬼话,捏回去。

“好,买栋楼。” 有钱大佬痛快地拍板了。

哈哈, 裴逸笑得露出很整齐的白牙:“老板豪爽啊?我本来就是买个平房小院, 咱俩搞个农家乐, 我负责在柜台收房费,你就负责在后厨做饭,然后开车接送客人……哈哈哈……”

他想得那点美事,被他男人送上两根带枪茧的手指,捏住他叨叨不停的嘴,给他捏了回去。

“等到你退休了, 老子假若那时候身体还结实硬朗,再陪你出来折腾吧!”章绍池冷哼一句。

裴逸立刻转过头,脸上笑容消失,一根手指竖到章总嘴唇上:“你一直就结实硬朗,钢筋铁骨,器大活好,又没老呢,不准乱说。”

指代某一项指标的才华能力的四字成语让老板非常得意畅快。章绍池把裴逸整个手都握在自己手里,十指紧扣,走路。

他们去路边小摊,跟打麻将的小哥买了一碟红糖糍粑,两碗龟苓膏。没地儿坐,就站在街边,低头”吸溜吸溜“地吃。

吃完一抹嘴……

裴组长回国述职后,就用这仅有的两星期休假机会,去了南方几个地方。循着他能扒到的旧人住址,寻访了宁非语以及黄永锋的老家。

窄巷内的烧烤摊上,年轻人一晚儿都在埋头给客人弄烤串。这家生意还挺火,本地食客和游客络绎不绝,台面翻了好几拨。

黑暗浓夜映着火光,人声喧嚷,炭火熏红了俞飞的脸。

旧T恤洗得微白,大短裤,拖鞋,寻常的当地人打扮,叼半根烟。

唇边的烟好像永远都是半根。吸起来就吸不完了,含在嘴边,慢慢咂摸烟草的余味,久久都不愿续上一支新的,也像是对故人的某种怀念。

裴逸就坐在巷子对面那家摊位,坐着吃馄饨。

他还只点不吃,坐了好久,点了一共四碗吧,最后都推给他男友吃。章总后来忍无可忍说,你他妈别再点馄饨了!

裴逸一直盯着十米开外,对过的摊位,名叫俞飞的年轻人,久久地打量凝视。

也不理解自己想要做什么,明知查访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这纯粹就是心中一种执念,想要看看那些人是谁,那些人真实的样子。或者,就是要从眼前这些人的形色,模样,目光,桌上的一圈麻将,或者指间的一颗烟蒂,寻找自己本来的清澈模样。

夜深,食客终于散得差不多,还有两桌喝啤酒嗑花生赖着不走的。俞飞坐在摊位旁边,低头刷手机。

不知是不是在刷以前的小男友,那些旧照片呢?

浓绿簇拥着时光的尽头,长街校门熙熙攘攘,自行车乱窜。两个清瘦的大男孩,一个骑自行车带着另一个在机动车道上穿梭,笑声合着车铃声……

蹬车的男孩俞飞说,“车胎都被你坐塌了我跟妈借钱买一匹新马。” 坐后座的男孩宁非语说,“赚钱了给你买辆奔驰?就刚才蹭你过去的那辆银灰色,聘礼目标就这么定了!” 俞飞嘲笑说“你丫五十岁能还完学费贷款吗!你是不是又偷着贷钱了,爸爸让我跟你说你别搞那些……”

点点散散的光斑映在平房的书桌上,二手的台式机,沉甸甸的显示器上光标死活都不移动,俞飞不停地打字:奔驰我们不要了,美国我也不要去了,你能回来吗?……

一对打扮朴素而微胖的中年夫妇,晚间过来帮忙收摊,一家人沉默地打理。妇人不时跟俞飞讲几句话,指挥儿子干活儿。一看就是勤恳的一家人。

裴逸远远地瞥见,已经过去这么久,俞飞的手臂上,仍系着一块黑纱。

他回过头来,眼眶一下子湿漉,又难受了。

章总伸手揉了他的头发,就知道他为什么难受,无声地给个安慰。

他也慢慢地在了解身边的人。他的小裴就总喜欢用表面上的放浪不羁和不在乎,拼命掩饰骨子里沉淀的责任感。

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吃亏的。因为总会感到愧疚,总忍不住在内心煎熬和自我谴责,自己拼命矫正,却又羞于寻求旁人的认同,变本加厉地再用其他方式发泄情绪……久而久之,自己不精分吗?

章总终于决定结账走人,掏了钱包然后起身,对大宝贝一点头:乖,有些事甭多想,别给自己找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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