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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敌同眠(140)

上下线买家卖家,从来都不用同时出场,警方即使抓到交易末端也很难抓到利益源头,破案难为。这群蟑螂就打不死剿不灭,因为找不到老巢。

“那天在地穴,我们的敌人在屏幕上其实暴露了线索,或者就是故意为之。”裴逸说,“厉寒江为我们留下一连串三角形符号,是想指挥我们尽快离开逃跑。那人就歇斯底里得,用光标删除了示警符号,最后在屏幕上送给我一张黑色蛇牌。”

“因为‘它’知道你的代号么,裴组长,Black Mamba。”冷枭不屑道,“连我都知道了。”

裴逸轻声说:“敌人就是我们自己人,对你、我和所有人都了如指掌。”

冷枭耸肩:“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让宁非语,黄永锋,那两个愚蠢的小孩,就这么被诱骗上套、受人摆布,像一群没脑子的傀儡。”

“小宁和黄永锋,为什么?”

为什么?裴组长你怎么不问那些国际大毒枭怎么就甘冒巨大的风险杀人越货、对抗警方、做那些断头买卖呢?

每人的内心,都藏着难以满足的隐秘的欲望,人心不足蛇吞象吧。你永远无法将自身的价值观强加于别人头上,去衡量另一个人内心欲望膨胀外溢的边界,不然一定会看走眼!

冷枭语调淡漠,沧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值得刨根问底?我没调查过,但那两人遭到诱骗随后就被植入微型炸弹,植在颅骨,这件事裴组长你是知道的?等到他们发现被暗算已经无力摆脱。而我没受对方暗算,我也就没那么听话了。”

章总也坐在审讯桌前,一直很有风度保持沉默,眉宇间却愈发严肃。

裴逸摇头:“……就是这样?”

“不是吗?”冷枭说,“咱们六处的人体实验室也研制过这些东西,甚至这些年偶有使用,你我心知肚明,有什么大惊小怪?所以,有的探员在牙床臼齿里塞一粒氰化物胶囊,有的人选择在脑袋里植一颗炸弹,还有人可能是往耳朵眼或者太阳穴里,塞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植了哪里,裴组长?这些不都是我们强行自我操控生命的终结点所选择的残忍方式吗?”

裴逸是从这一刻神情有异,薄唇紧闭,手指下意识攥住桌边。

坚硬的指端可以把桌子掰碎。

章绍池眉头锁成结,沉默而难受:是这样吗,小裴?你到底还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

“你是用氰化物胶囊吗?”囚徒戴着全副手铐脚镣,牵动手铐,伸手指着自己牙床,牵扯出一阵冰凉刺耳的“哗啦”声。

裴逸扭过脸,避而不答。

“我是,右下区46号臼齿。”冷枭笑了,“我也知道你身上藏了什么,裴组长,你敢不敢说出来你往自己身体里塞的那枚微型炸弹是嵌在哪了?!”

“炸弹”二字像一把尖锐的兵器,戳进章绍池心口。

那一刻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在他尚未了解全部真相时已经气得肩膀发抖,盯着身旁人。

爱人之间心意相通,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全明白了,心痛的表情凝固在眼睛里。

裴逸面色发白,起身想走。

他算是明白了,冷组长为什么连周彬都拒绝接见而一定要见他们俩,一定要和他二人单独对话。冷枭不是要传递情报,这人也有一种诡异的、微妙的报复心理,今天就是来揭破他不愿示人的隐秘。

以牙还牙,很痛快,符合冷组长的作风。

“我戳破你的面具了吗,裴?”被囚的人也没多少杀伤力,冷枭在破罐破摔揭破真相之后露出一丝得逞的满意,档案里的八卦边角料他也挖过,“我们这些人,活得多么可悲。你,我,这些年像行尸走肉躲在黑暗阴湿的地穴,每天见着不同的人,事实上却与世隔绝。厚重的面具是长在脸上的,我们都耻于见人,不敢表露真实的情绪,还有身体需要……”

裴逸骂了一句:“你混蛋,你说完了?”

冷枭攥住镣铐像要捏碎手里的金属,眼里射出光芒:“我的余生就在这间牢房里度过,这是我罪有应得。裴组长你也很享受坐牢么,像个残废似的不能人道的男人不止我一个!”

苍凉的笑声伴随着裴逸脸上最后一层假面被撕下,裂成碎片,不用再费力捡回来贴上了。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沙砾,视野空旷高远,记忆中那株半枯的沙枣树顽强屹立,一轮红日挣脱出地平线……

有人一下子替他说出来,反而让他解脱。好像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冰水,经历短暂的一阵尖锐刺骨,痛感再一丝一丝从身体里抽掉,温度渐渐回暖了。

他抬眼四顾,他依然站在人间,依然生动地活着。许多回忆,只有在讲出口的一刹那,烧伤一般的狰狞痕迹才能褪去。

章绍池从后面悄悄撑住裴逸的腰,再拉住手腕。

不用再把他的爱人逼到墙角质问了,他想把人抱走。

宝贝,你这人一贯对自己苛刻虐待,对自己下手最无情了,你做了什么啊。

裴逸倔强地昂着头,透过铁窗看着冷枭:“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没有遭遇诱骗被人挟制,我对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清醒自知并且心甘情愿,我从不认为自己活得可怜可悲。”

他转过身的瞬间还是抖了,外人面前的虚张声势,就是撑给外人看的。

在自己人眼皮底下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型,肩膀好像矮下去,下意识避开章总的注视。

犯了错不敢对“家长”承认的那个三岁男孩,再次为自己的隐瞒而羞愧地咬住下唇,无地自容,不知能把自己塞进哪个墙角埋起来,就想做一只大鸵鸟。

章绍池抓住裴逸的手腕,架起人就走。

很后悔当初没把冷枭的舌头直接拔下来,而不是只往这家伙嘴里塞了一团破布。

他回头威胁窗口里的囚徒:“这件事老子知道了,以后合上你的嘴,不准对任何人提。”

冷枭傲慢地把目光移向天花板:“我对别人说不着,没兴趣散播这些无聊事。”

“成!”章总很痛快地说,“咱俩之间也都既往不咎。”

冷枭抹一把脸,咧嘴笑了:“章老板你是不是很感激我?祝你今晚破拆炸弹好运哈哈哈——”

章绍池说:“你小子好自为之吧。”

他一指掐断了墙上的通话器,让拘禁室里的人彻底与世隔绝,不再传出声音,不准欺负他的宝贝。

他心痛得快搅碎了,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俩人疾步走出去的时候撞到了门外站岗的我方士兵,惊得那娃娃脸的小兵蛋子下意识就把枪对着他们。

章总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轻轻按下战士的枪管:“没事啊,别走火。”

裴逸被他搂在怀里拖着走,嘴唇绷成一条线,猛地抽身还要回去:“我再抽他两个耳光……”

“好了……”章绍池一把将裴逸拽回来,紧紧地搂着。

一步迈出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的这座监牢,他要带着他亲爱的人,彻底离开内心的牢笼,走到阳光底下。

第74章 重见天日┃你喜欢吗?

裴组长溜出去了, 之后在军港基地游荡了一天, 章总都抓不着小豹子的踪影。

有些比较伤及男人脸面自尊的小秘密暴露了,即便在亲密情人之间, 也挺难受和微妙的。章总刻意放松了手中的风筝线, 就遥遥地牵着, 相信他的人会回到身边。

他悄悄溜进小裴睡觉的病房,在床上鼓捣了一阵, 把摊成乱七八糟的被褥叠成豆腐块, 留下问候的字条。

外面溜达一圈,没有搜寻到猫踪, 他又跑到基地食堂, 在一群黑压压埋头吃饭的人员中间, 一眼就看中其中一张小桌与众不同。

桌还没有被人占,菜单上夹了一束清新的野花?

章绍池凑近一看,就是当地常见的淡蓝色雏菊,耐旱又生命力顽强。

他就占了这张桌, 将一束蓝花花夹在衬衫左胸的口袋里, 低笑自语:“这朵儿菊花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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