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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敌同眠(157)

“信任”这二字,说出口时候好像只是轻佻的一瞬间,淡淡夹在风中。但这个词盘桓在一个人心里,一定时日已久,不会轻易交付。

章绍池无声地点头,两天之前小裴抱着他说过同样的话:哥,我只能信任你了。

临时的“换乘点”,停车场隐蔽处,树荫下泊着陈处的银灰色私家车。

陈焕大步走去,遥控器打开车锁,蓦得停住脚,又心急火燎地跑回来。

“我也知道,小裴这臭小子他也盗过我的密码,绕过屏障,入侵我们的档案系统,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瞧把他能耐的!”

陈焕凑近章绍池,憋火,咬牙切齿:“他那点事,我回头再算账。现在,我,我是怀疑,情报处每日的信息流水线涉及泄密,密码每三天全部更换都防不住……一定是长期破解了我们的密码,中途打劫信息包。“

“他娘的,可能是他……”陈焕惊觉自己说太多了,转身就走,回头叮嘱,“联系小裴,我在老地方等他。”

日头渐高,空气闷热,树叶间突然射出一道尖锐的蝉鸣。

离开树荫,周身就像浸入蒸笼一般的炎热。陈处的紫色衬衫后心透出一片汗渍,而章总也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位置,露出深麦色的结实的手臂。

章绍池目送陈焕离去,正要转身。

身侧热浪飙飞,轰然的一声巨响!

天地都震动了,眼前一黑。

无法形容的恐怖瞬间,急剧爆发的气浪将章绍池整个人推开,气温骤然升高的瞬间,好像从天而降一场滚烫的雨……

灼烧感密密麻麻落在裸露的手臂上,没有反应的余地,章绍池扑倒在地疯狂打滚,挣脱出高温地带。

余光中,他亲眼所见,陈焕就在他前面五步开外,被同一股冲击波像抛麻袋一样抛出去了。

陈处——

章绍池激烈地大喊,却都听不到自己声音,耳朵嗡鸣……

耳畔是车厢和轮胎的碎裂声。万分的震惊和耀眼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他屏住呼吸,不顾周身疼痛往前匍匐,艰难地够到受伤的人:“陈处?……老陈?!”

章绍池把人拖离热浪燃烧的地带,抱到道路一侧的坡下。

陈焕那时用遥控打开车锁,回转身找章绍池多说了几句话。

就是这鬼使神差的一回头,或者说,就是一句“信任”,章总像救星一般的存在,救了陈处一条命,不然就在车里血肉横飞了。

火焰在四周燃烧,章总回头惊觉他自己那辆车,一侧的玻璃窗也全被震碎,被热浪包围炙烤。

他娘的,车里还有一位伤不得的大佛爷,简直要疯了……

担心附近有枪手袭击,章绍池拼命把陈焕转移到公路下方,隐蔽处。灌木丛后面这时候冒出一张热烘烘的脸,瘦尖下巴,也是呼哧带喘一脸红潮,一双细眼却显出精明利索劲儿。

章绍池抬头吓一跳:“您老跑出来了?”

“憋在那个车里,浑身毛儿都烤化了么,不跑出来咋地?”他不远千里请回来的贵客,秉承着神医圣手的敏锐鼻息,立时闻到了伤者的气味:“这谁啊,焦黑色儿的,哎呦妈,陈老头儿?!”

重伤之人满面破败的血光,喉咙艰涩地发声,也难以置信:“你、你……小神医?”

多年前的旧相识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一照面恍如隔世。只是在这生死一线,实在没有时间互诉衷肠了:小神医您流年安好?陈处长您别来无恙?

陈副处眼前所见,是楚总当年青梅竹马的发小,神刀张家的传人张文喜。

当年的小神医,如今年纪不小了,唯独面相年轻,像吃了不老仙丹。

可怜陈副处平日精心保养,勤于护肤和健身,据不可靠的办公室八卦,没准儿还偷偷除了皱、打过针、再拉个皮什么的。然而一照面就被对方比了下去。同龄人见面,像叔叔看侄子,这样的场面更加让他想要呕血。

“你们竟然,你们要干什么……”血水从陈焕颈部伤口涌出,恍惚间就明白了外科圣手“神刀张”为何突然驾临此地。这不死的老妖精说来就来了,这人恐怕只有楚总能请得动吧?

楚珣,难道……

章绍池:“您别再说话了!撑住,警察和救护车就到。”

眸光涣散发直,陈焕哽咽:“不要让小裴去、去边境,危险……那些人是要……”

“这人交给你了。”章绍池按住神医的肩膀,拜托给张文喜:“救他!别让陈处出事!”

“……”

“饿滴神呐,这人血啦呼呼的,喔晕血,喔动手术从来都不见血的……喔也不是治烧伤科的!……” 这位大夫确实少有机会亲历一线战事,极少见血,面对眼前极为糟糕的医疗现场,尤其面对他一直不太待见的陈老总,很是嫌弃。

张神医絮絮叨叨的话语,迅速被周围嘈杂的燃烧声音吞没。

章绍池重新跑回停车场,从车前座的储物箱里摸出枪。

他已经隐约看到公路对面,不远处,埋伏的袭击者从树林后面现身了。

年轻的枪手,清瘦的身形,熟悉的脸孔令人心痛。

那应当就是裴逸千方百计要找的人,六处的神枪手闻羽,大步踏过柏油路面,踩着一地暗红色的火星,搜索目标……

章绍池把那两位更重要的人留在公路下方的隐蔽处,掩藏好。他只能这样做,或许就是这几分钟夺命的时间差,在后方援兵和警察赶到之前,保护两位同伴的性命。

爆炸车辆在火光中燃得几乎只剩钢架,化学助燃物借着高温和风势,毫不留情地吞噬空气。

……

“我这儿出事了!……陈处的车被炸了……”

裴逸只在电话里听到这一句报讯。背景音很混乱,随后轰然而起的二次爆炸以及燃烧物噼啪乱响的声音,扭曲了电波。

他的眼眸瞬间变色:“对方一定察觉了,枪手在另一个地方设伏,他们截住了陈处……掉头回去,快!”

公路上风驰电掣,车胎在柏油路面留下急转弯的痕迹,四面八方的援兵冲向事发地点。

裴逸扯掉领带,愤怒而伤心,一掌砸向车窗边缘。

车窗玻璃被他砸出一道裂缝。

分析大数据已经锁定闻羽可能隐藏的大致区域。他计算过这段路程的时间差,足够他偷车出来,假扮陈焕,在山间僻静地带吸引枪手现身,再实施秘密的抓捕。

但对手总能棋高一着,总是跑在他前面一步,而且比他裴组长还要熟悉陈处的行车路线。枪手提前转移了,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和真的陈处再次短兵相接。

……

停车场上,一排车辆都不幸惨遭池鱼之殃,全部被引燃,连成一道壮观的火线。

章绍池那一刻做出了极有勇气的选择,或者就是因为两句“信任”,以及男人融入骨血里的英雄气概。用裴逸的话说,就是总在关键时刻逞强。

他让暴露的身影在灌木丛中一晃而过,把袭击者的注意力引向完全相反的方向了……

子弹也被吸引过来,擦着他头顶头皮掠过。再一颗子弹,就打在他脚后跟几寸之外,“噗”得吃进土壤。拖延下来的每一秒钟都好像在地狱的悬崖边上行走……

章绍池躲过冷枪,以一块岩石为庇护回身反击。

两个男人终于在半人高的金黄色草丛中不期而遇,飞起的膝盖硬碰硬撞在一起,都“呃”得吃痛哼出声音!

章绍池甩开皮鞋脚踹开对方迅猛的攻击,脸侧却也挨了两下硬拳,眉骨瞬间甩出一串血滴。

“别挂,撑住嘞,老陈头儿……”远处,另一块岩石后面的阴凉下,张文喜眯起一双细长的眼,撸开袖口,“姓陈的,终于落在喔的手心儿里,你他娘嘞你也有今天。

“不要吐血了你这泼汉,真要是死在喔滴手里,喔治不好你喔也是很丢脸的,喔手里还没有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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