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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敌同眠(22)

男孩拥有一双漂亮的大眼,卷曲的长睫毛下面含着细微的怯意与谨慎,但仍维持礼貌教养:“爸爸。”

伊利亚嘴角浮出笑意:“呵呵呵呵……过来。”

小伊利亚往四面顾盼,一步步走近他的父亲。

伊利亚盘腿坐在沙发上,揭下黑布面膜,在男孩面前暴露出半张脸的真实状态。银发下面,耳侧,呈现一片暗红色带条痕的伤疤,像被火焰灼烧出来的惨状,让原本英俊的脸变得可怖,坑洼不平。

油井高塔的中腰部位在瞬息间发生爆炸,一团巨大火球腾空燃起。是爆燃,仿佛将油塔从中间被腰斩了……气浪立时掀翻了平地上数辆卡车,炸飞的人哭爹喊娘,滚滚浓烟如龙卷风的风柱直上云霄……

摧毁性的手段,那一战几乎让“沙漠之熊”的雇佣乌合之众全军覆没,也是下手够狠了。

啊……

啊!!!……

伊利亚抚摸自己被爆炸毁掉的半边脸,冷笑,诡笑,笑出一串桀桀声:“你干得好啊。”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很有耐心地给自己上妆,待会儿还要出门见人呢,还要准备晚上丰富有趣的夜生活。

一层一层的红棕绿色遮瑕品,盖住全部瑕疵。那粉底色号比聂大花用的还要白,再挑着眉毛给自己描上银蓝色眼线。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富有四海却又虚伪奸诈的家伙,无耻贪婪地享受着这个世界所有华丽的、美好的事物,他们高高在上,坐在云端,他们享受着我们每一个人原本都应该享受的一切。凭什么啊?……呵呵,他们拥有的,我也要拥有,他们从我身边剥夺走的,我也要夺走他们的……夺走他们所珍惜的一切,呵呵,呜呜呜呜……”

英俊瘦削的脸陷入困境中的狰狞,身躯颤抖,低声啜泣。床头小柜摆放着一只纯银镶钻相框,那是一位栗色卷发女子妩媚微笑的倩影。

帅气的小伊利亚,也遗传了一头栗色卷毛,笑起来嘴角也会上扬。

男孩还斜挎着他的玩具电子琴,在父亲面前学起顶胯的姿势,“滴滴答答”,熟练地弹他的琴键。

突然的,桌下也传出“嗡嗡嗡嗡”电动工具发作的颤抖音。

小伊利亚往茶几下面一看,惊叫后退,捂着嘴巴吓着了。

茶几的四条桌腿,以皮具手铐束缚住手和脚,那是谢廖沙,趴伏在地毯上,痛楚地享受着主人的恩赐。

伊利亚冷笑着把遥控档推到顶端。手脚被缚的谢廖沙失声尖叫。

过了挺久,直到喉咙沙哑筋疲力竭,被折磨得一动不动。

“你看到了吧,看到他这样的小男人是怎样被人玩弄,唾弃,活得生不如死。”伊利亚看着儿子。

“他生来就被卖的,这是他的倒霉命运。我不会让你将来成为那样的,成为别人盘子里的巧克力球,或者奶油蛋糕上的一颗装饰樱桃。伊利亚,宝贝,你不会,你也不能。这个世界就是施行弱肉强食法则的险恶黑暗的丛林,那些人阴暗,恶毒,冷酷!假若你不用最残酷的手段去碾压你的敌人,那些敌人就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假若你不干掉他们,你将来就会像这倒霉蛋这样被人当作碾压的鱼肉……伊利亚,我的宝贝,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这些话。”

小伊利亚抱紧怀里的电子琴,抵御内心的不安和迷茫,飞快点了点头。

……

章总去到昨天那家费用不菲的法式餐厅,略一思索,甩着风衣很有款地在楼梯口兜了一圈,走了,改道楼下的三明治Cafe。

柜台前大屏幕上的菜单,极其廉价。一大盘鸡肉三明治再搭配土豆色拉,还白送大杯碳酸饮料,这账单比正经餐厅里给酒保的小费便宜呢。

章总自己端着餐盘,在拥挤的餐吧很费力地拱出一条道,终于在乌漆摸黑的角落找着个位置,不至于站在走廊上吃。

他低头大口嚼着三明治。还成,有肉的。

低沉又委婉的男声流入他的耳膜:“先生,给您换一杯黑莓苏打水么?”

章绍池抬头,两人视线在凌乱的背景人影中顺利接头。这一眼,就互相望了很久不想移开。

章总继续埋头吃他的东西,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擎出表情,三明治滋味还不错。

裴先生是一身快餐店员的打扮,迅速蹲进餐桌下方的空档,完全隐没到昏暗的光线里。

“难以下咽吧?你居然能吃这些。”裴逸说。

“有什么不能吃?当年,老子在牡丹江边站岗哨,冬天吃个屁啊,土豆白菜都啃没了,草根树皮我都尝过。想吃肉我得自己拎着枪上山打狍子!”章绍池傲慢地嚼着鸡肉饼,“后来狍子也被老子一人儿都打光了,只能上山打熊了。”

“当年?”桌下的人促狭似的笑,“您还能打熊?”

章总伸脚就踢过去,小浪货。

结果皮鞋脚就被捉住了。裴逸不再取笑了,轻轻把他一只脚从鞋里拿出来……

“怎么不去楼上法餐厅呢?”

“你不是抠门儿又缺钱吗?你那部门里很缺经费吧,出差标准间住不起,让你们住底舱?都没钱吃饭,得去卖?……老子在这儿等你卖呗。”

桌下的人,不由自主也嘴角微翘,眼底闪过很容易满足的一点感动。

裴逸一双手握着二舅舅的脚,像以前无数次在沙发上那样,乖巧地给按摩脚趾,把脚底穴位全图都摸一边,把男人哄舒服了。

这双手是妙极了,绝了,想把谁凌迟,就能剥皮撕肉揪开血管给凌迟了;想让咱章总舒爽享受,就能给他天堂一般的享受。就做个足底按摩么,本来连前戏都排不上,这会儿却让章总感动得要老泪纵横。

章绍池微眯了眼,片刻的岁月静好,油然而生无比珍视的心情。

以前,以前怎么就没有……没有这样珍惜呢。

以前还是对小裴不够体贴,没有别人家的男朋友那么温柔嘴甜会哄人,结果呢,就没能护好小爱人,就把这个宝贝弄丢了吗?

……

可能是被私人尊享的足底按摩贿赂了心情,之前小裴先生从章总房间私自逃跑那事,都不提了。心有灵犀地略过矛盾,直奔正事。

“你想问的那事,我也去后面货舱看过,只找到大约十几箱没牌枪,应当是从北非走私,要运去东边。至于这家伙很嚣张说的什么生化弹头的火箭弹,大批生物细菌试剂之类,我没看到,老子怀疑他其实就没弄到手。”章绍池分析,“真搞到了反而不敢如此大张旗鼓,还走明显速度很慢的水路,他还不抱着货赶紧跑?”

“我也判断他手里没货,这是条空船,危险品级别就比先前大大降低了。”裴逸很快地思索,“我们控制全船就不至于那样棘手。”

“在老子面前还装?”章绍池往桌下瞪了一眼,“你不据说就是来找老教授老熟人叙旧的吗?”

“您这趟也亏大了二舅,载客的船,伊利亚一毛都赚不到,您还想喝汤?”裴逸嘲笑道,“这口气能忍吗?还不造反neng死他啊。”

章总烦得再往桌下踹去一脚,又被眼明手快的人捉了,引来两声轻笑。那低沉迷人的笑声都让他恍惚。他的脚故意在裴先生的锁骨上,脖颈那地儿,用力抹了一下……

“还有,你们只查后面货舱,没去过顶层的舞厅和大剧场吗?”章绍池用纸巾擦擦嘴。

“剧场?挂着‘正装修’的那个?进去看过,里面全黑灯的。”

“舞厅在顶舱之下一层,然后就是剧场,大剧场占据了足足有三层楼空间。一艘卖票赚钱出海的超级邮轮,这样重要的娱乐设施竟然以装修为理由不开放,它白赚船票糊弄事的吗?……可笑了!”

不愧是做了多年声色娱乐生意的老板,专门注意这种地方,一针见血。

裴逸点头:“剧场里有鬼。”

“而且占了三层空间。”章绍池道,“别说藏一两个人质,藏一个团的兵力都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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