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许君一生(13)+番外

他吸烟大概是十五岁左右的事,那时候他刚上了高中,也叛逆起来。他叛逆起来也很别人不同,那时候他头发比现在长,墨黑色,发尾修得很精致,他有俄国血统,皮肤白,那时候已经有一米七五了,我本来还不知道他吸烟,是有次周末留宿在李家,半夜睡不着,去阳台上吹风。看见他靠在隔壁房间的阳台上,手也修长,腿也修长,漫不经心地靠在那里,吸一支烟。

我一直不怎么管他这些事——哪怕是后来在一起了也是一样。

我离开北京的前一年,他戒了烟。那时候他已经

长成挺拔冷酷的青年,不苟言笑,连看人都是用斜眼看。

他从来不允许自己沉迷于任何人,任何事。如果他戒不了,就毁掉。这就是他做人的原则。

-

“你去哪了?”他用没拿烟的手抓住我手臂,质问道。

“我刚下班。”我有气无力地回答他。

下午我在看蒙肃给我找的资料,我看得有点快,整个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他拖着我,把我掼到车门上,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你五点就下班了。”

我实在懒得和他斗——也确实是斗不过,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我自己给自己加的班。现在我很饿了,你先放开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我带你去吃饭。”他摆出民主的架势:“你要自己做饭也行。”

我拿他没办法了。

我晚饭没吃,耗也耗不过他。万一我的选择他不满意,他就会按他自己的想法来。

对于这样一个人,我只能诚恳地对她说:“你决定吧。”

他满意地眯起了眼睛,径直朝楼上走去:“我要吃炖鸡。”

“换一样行不行?”我试图打动他:“我现在真的很累。”

“换成饺子。西葫芦馅的。”他头也不回地说。

“……那还是炖鸡吧。”

-

李祝融其实是有一段叛逆时期的。

那段时间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大概是和郑野狐抬杠,做了很多现在谁敢提一定会被他掐死的傻事。我记得他那时候还去染了一个黄头发,好在他染了头发也不像痞子,反倒有点像个混血儿。我第一次看见他染了头发的时候简直是被吓傻了。他对我的反应恼羞成怒,半天都没有理我。

最近忽然很喜欢怀旧。那些从来不提的回忆,也一点一点地想起来,记忆里的那个人,鲜活得让人心口抽疼。

他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现在这副样子的。

我在厨房做菜,他进来倒水喝,我把水放在冰箱下面,他弯腰去拿。站起来之后狐疑地看着我:“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他脖子上的一道白痕。

那是当初我拿餐刀划的。

不多地没有给祖辈丢脸的那一个。

-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很奇怪。

电视里面演,书里面写,人总是非善即恶,小时候看电视,上去就问“这个是好人还是坏人?”,总会得到一个二选一的答案。

但是生活远没那么简单。

好人和坏人,永远不能武断地分得清楚。一个人对你来说是坏人,对他的家人来说却可能是好人。

书里写的,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张口闭口的“我爱你”,那些可以把所有的过往摊开来谈的勇气,那些,只要恨了,就可以狠下心来对待的决绝,我永远都做不到。

我遇见这个叫李祝融的人时,我才十七岁。今年我要三十二岁了,人生近半。

我已经不是十七岁的青年,很多事,我只能在心里暗想,却做不出来,每次在心里暗下决心,不管他做什么,只把他当做空气就好。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空气——空气一样,无所不在。空气一样,比谁都重要。

这个叫李祝融的人,他总是若无其事地出现,若无其事地提出要求,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我,我学不来要死要活的那一套,我不会忽然对着他咆哮,我也做不到像个怨妇一样陈述着往事痛哭,我打不过他,赶不走他。我被他从C城带到北京,像被移植的植物一样栽在陌生的土壤上。我唯一熟识的人,是已经老年痴呆的华教授。

这就是事实。

我不可能寻死觅活,那样太难看了,而且收效甚微。我也跑不了,A组的人,哪怕是去食堂打个饭,都能传得让门卫室的人都知道。

上一篇:明恋 下一篇:从未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