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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人饮冰(202)+番外

“是吗?”罗熙把笔搁在砚上。

“熙字和煦字长得太像了。”我说:“小时候我听我爸和李祝融吵架,我爸还不懂,骂李祝融‘为什么又扯上了罗秦’,我爸很迟钝,我却记得很清楚。”

罗熙盯着纸上未干的墨在看。

“其实未必有那么玄的,”我告诉他:“你应该多在外面走走,外面有很多好人,你还很年轻。”

“你也很年轻。”他回了我一句。

这次换我笑了起来。

我出书房门的时候,他在背后说了一句:“其实竹子是可以开花的。”

是啊,竹子是可以开花的。

可惜开了花,就死了。

-

睿睿很奇怪为什么我们没有在罗家吃饭。

“你喜欢那个叔叔吗?”我问他。

睿睿没说话,过了一会又说:“他看起来很伤心。”

小孩子的眼光真是准。

郑偃终究是郑家的人,本来睿睿一直不叫郑敖爸爸,他们都有点意见,看我一直提罗熙,又显出别扭的脸色来。

人总是这样的,一切前缘都已注定你是怎样的人,谁也改变不了谁。

罗熙伤心,并不是因为我让他常去外面走走,遇见好的人。

他伤心,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郑敖说,军区医院,必须有军衔,或者是军人家属才可以。

刚巧,罗熙是。

郑敖不知道我为什么从刚到北京的浑身戾气,一下子接受了他,他也不想知道。他天生好运气,一切好事都轮得上他,多一两件也不稀奇。

但是他没有想过,一个人如果在医院要呆很长的时间,又没有事做,会去做什么呢?

我的选择是去体检。

-

孤儿院里的孩子,常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没有缺陷的都被领走了。我小时候一直很正常,后来李家收养我之后,做过全面体检,医生说可能有过先心病,已经基本自愈,不建议手术。

后来我也觉得身体尚好,没有在意有时会觉得呼吸困难之类,反正深呼吸几口就好了。

到南方之后情况加重,常常梦魇,有次半夜醒来,感觉整个人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一点气也喘不过来,只听见睿睿在婴儿床上哭。

其实在郑家的时候就有征兆,只不过存心瞒着不说,后来到了南方,渐渐严重了一点,其实也还好,除了偶尔会有一阵子呼吸困难,都还好,睿睿大了我就很少抱他,也不担心会摔着他。去诊所看过,说可能是劳累导致的。

因为是罗熙亲自电话过来关照的缘故,军区医院的医生很是重视,有个瘦瘦的中年医生带着我在医院里走来走去,到处做检查,越检查脸色越沉。最后大概医生天性压过罗熙的名头,把我一顿好骂。

其实他开骂之前我就有预感,因为他先问过我有没有家人陪着来,我说没有,其实那时候心就沉了一沉。

他大概觉得我可怜,就收敛了几分功力。大意是我年纪轻轻就不好好爱惜身体,心脏病都发展到三期了,肯定没有定时体检的习惯,又说什么心肌炎,又是什么扩张型心肌病,又责怪我不好好填家族病史,然后追问我这几年来的感染历史,有没有过重感冒。他说可以治疗,但听起来似乎只是修补,心力衰竭就用强心药,心律失常就用电疗,猝死可能性45%。

人生真是轮回。

我因为先心病被抛弃,然后自愈,最后又回到心脏病上。

医生问我有没有重感冒,我能够想起的,就只有那次在李家和郑敖闹翻之后,自己在租的房子里烧得昏死过去的那场重感冒而已。

因为我不肯留院治疗,医生把我骂个狗血淋头,那时候我还没决定和郑敖在一起,我想我并不算军人家属,后来郑敖来了,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机亮了,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我并不知道那是谁的电话,我是看了他的脸色才知道的。

记得宁越电话号码的人,是他。

那瞬间我忽然觉得很灰心。

-

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我也不是没给过自己机会。

他仍然那个他,我也仍然是这个我。他今天不接,明天不接,总有一天会接。我今天不答应,明天不答应,总有一天会答应和他在一起。

我不想等到那天了。

叶素素说,他以为我死了,也愿意找我一辈子。李祝融说,能拦住他们这种人的,只有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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