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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人饮冰(9)+番外

当然,我自己得先变得足够优秀才行,我现在还不算真正的律师,只能算法律从业者。

车从后海过,这地方凌晨四点多竟然还很热闹,朝阳已经快升起来了,阳光照在水面上,有粼粼的波光。

我偏头看郑敖,他在开车,抿着唇,侧面看起来颇严肃。

“困了?”我问他。

他摇摇头,只是笑了笑。

凌晨的光线一点点亮起来,莫名地让人觉得万物复苏,睡意都没了。我租的地方凌晨倒很安静,毕竟楼上还没开工,我按亮楼道灯,回过头来看郑敖。

他从车上走了下来。

“我在你这睡一夜吧,懒得回去了。”熹微晨光里,他伸了个懒腰。

我犹豫了一下。

“好吧。”

-

大概确实是累,我自己眼睛也睁不太开了,张罗找了睡衣给他,勉强烧了水,准备给他冲杯牛奶,回头一看,他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那么高的身材,蜷在沙发上,莫名地有点受了委屈的意思,完全不见清醒时飞扬跋扈的影子。我搬不动他,无奈地拉上窗帘,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开了景观灯,怕他等会醒来口渴,找不到水喝。

倒下不到三分钟,我就睡着了。朦胧中有人爬到我床上来,大概是沙发太难睡,所以爬过来跟我挤一张床,不知道是嫌床小还是睡觉习惯,伸过手臂来搂着我,连脚也放在我身上,低声嘟囔了一声“小朗。”

我睡得迷迷糊糊,实在挣扎不开,再度睡过去前只有一个念头: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把冷气打那么低……因为和他一起睡觉,真的,太热了。

睡下去三个小时,准时被楼上的声音吵醒,不知道是在凿墙壁还是在干什么,声音尖锐,极有穿透力。我被吵醒时整个人还是懵的,结果睡在我旁边的人也被这声音吵到,直接烦躁伸手拖过被子,蒙在头上。

我被他这么一弄,反而彻底清醒了,找了我自己的隔音耳塞,给他戴上。他睡觉也不安分,我捉着他下巴给他戴耳塞,他翻来覆去,最后直接反手一个擒拿把我脸按进枕头里。

还好,耳塞已经都给他戴上了。

我在枕头里沉思了一会,楼上凿得更欢了,一声声简直像在凿我头盖骨。大脑太困倦,不想动,又睡不着,只好转过脸来看着他睡。

我很久没看见他这样不设防的表情了,我在读书,他在当前呼后拥的纨绔,我们很少见面。

但我知道他过得不算开心。

小时候李貅骂他不是亲生的,其实是在骂我。

因为他其实是亲生的。

只是他爸爸不认他而已,对外面宣称是收养的侄儿,外人自然心领神会不会当真,但是他却要在这样的谎言中长大。

小时候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他一直叫我小朗,其实我比他大。

小时候我很老实,唯一一个不那么老实的习惯,就是喜欢躲起来,爬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越高越好,躲起来。那些我躲避的“私人领地”我都一个个和他分享。他留宿在李家的时候,我们半夜一起从卧室溜出来,爬到三楼废弃的书房阳台上,去看月光。午夜很冷,只有一条毯子,我们裹在一起,什么都不用说,就这样安静地坐到天亮。

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有一天,能变得足够强大,非常强大,能够像他保护我一样,保护他,我想一直往上爬,一直爬,直到找到一个地方,像童话里小孩子藏身的树洞,海洋中的天鹅休憩的石山,或者恶龙的洞穴,我们能躲在那里面,看一晚永不会天亮的月光。

但还没等到我实现这个梦想的千分之一,他就已经习惯了在那下面的生活。

他似乎过得很好,车尘马足,前呼后拥,怀中人美如画。他的生活很精彩,很奢靡,随意又自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看不透他。

-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他侧脸埋在枕头里,微微皱着眉。

我抬起手来,却始终放不下去。

这个时刻,似乎有某种魔力,某些隐秘的心思在心里涨潮,一点点浸湿沙滩,摧毁城堡。有个声音在心里说,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的。

隔着半厘米的空气,我小心翼翼地描画他的轮廓。

从额头,到鼻尖,到唇角。

缓慢,珍重。

我知道他听不到,所以才敢开口。

“如果有一天,小敖,”我轻声跟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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