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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234)

幸好沈元枢一直陪着他。

读剧本是一种难过,与当事人深谈是一种悲伤,而进入角色则是一种巨大的痛苦。周亦开有几次中途罢演,问姚佳琦他能不能休息一下,他感觉自己现在要精神分裂了。小辰月的状况更严重一些,有时候有男性的工作人员走到她旁边,她会下意识地躲闪。她在角色里,她能感到那种真实的厌恶与恐惧。因为经验不够丰富,转场的时候情绪经常还留在上一场戏里出不来,大家只能停下来等她。

但没有人对此抱怨什么。

有场戏,老师从检察院回来,拿着轻飘飘的,等同于没有的判决书,既愤怒又疲惫。结果发现自己的学生在路边的小网吧里浓妆艳抹地和一群小青年打游戏。两个人在尘土飞杨的马路边上争吵,边上都是围观的人。

群演就是请的小城那些游手好闲无事可做的人。与影视城那些专业做群演的演员不同,这样雇到的群演管理起来很麻烦。一方面是拍摄内容的缘故,一方面是为了省经费,这场戏里很多群演都是这么临时雇的。

小辰月演的女主在网吧外头与人拉扯时,他们就看着热闹起哄。是真的起哄。原本说戏时讲好只是围观,就像普通的路人看热闹那样。结果真的拍起来时,他们完全没有按照剧本那样来。

当女主喊出“你别管我了,我就是一**”的时候,有人吹着口哨大喊:“多少钱一晚?”然后围观的人一阵哄笑。还有说:“不要彩礼我就娶你!女伢挺漂亮的,给我当老婆吧!”

小辰月人在戏里,当时眼泪就迸了出来。她站在那里呆了片刻,忽然一跺脚掩面跑了。

剧本不是这样的。大家都有点儿愣,安璇喊了她几声,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慌忙追了出去。最后大家在网吧后头找见了她——她一个人在树底下哭得撕心裂肺。

副导演又自责又生气,说我去说他们,咱再重来一次。姚佳琦摸了摸小辰月的背,摇头道:“不用了。”

大家很不解。她叹了口气:“这不就是看客最真实的状态么?”

姚佳琦拍戏和史永年不同,她对演员很信任,一直说选对了人戏就成了一半。电影里的大部分涉及情绪冲突的戏都没有太过反复地拍过——她会提前花很多时间给演员营造氛围,调动情绪,真正用于拍摄的时间反而缩短了。

沈元枢在剧组里很低调。很多人甚至最初都不知道他过来了。后来知道还以为他是探班,渐渐才意识到不对劲——他和安璇是住在一起的。

这几乎相当于是在整个剧组面前公开出柜了。

但是谁也没心思去管别人的八卦——每天有那么多繁重的工作和层出不穷的状况,每个人压力都很大。

安璇的身体不太好,全凭一口气支着。戏里的人每多咬牙坚持一会儿,戏外的那个人仿佛也就多了一些安慰。故事从黑暗走向光明,戏里和戏外的人,也就跟着从死到生地走了一次。

最后一场戏还是在那条马路边上。那时候刚刚下过小雨,树也绿了,花也开了,邮递员经过,把装着录取通知书的邮件送到了女孩子手里。故事在一个女主向老师跑来的长镜头里结束,镜头转向天空,刚好拍到了一抹少见的双彩虹。

结束了。

安璇站在那里,看着沈元枢走过来,给了自己一个结实又温暖的拥抱。

他用力回抱住他。在彩虹里,安璇仿佛看到了昔年那个孩子终于重新冲自己露出了微笑。

程灿没有死,他只是长大了。长大了的那个少年,就是安璇。

他把脸埋在沈元枢肩上,痛快地哭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拍完这么一部戏,整个人都扒了层皮。安璇照例去医院体检,结果当场就被收治住院了。他被迫又做了一次胃镜。医生很苦口婆心,说不要压力太大精神太紧张,你这个呕吐完全就是压力和情绪造成的病。有什么事要想开。

安璇难得笑了笑,说以前是想不开,现在不会了。

他在医院住着,吃淡而无味的病号餐,沈元枢推掉了工作,一直陪在他身边。两个人已经开始商量休假的事了。史永年的电影一直都没上,也不知道是卡在了什么环节。安璇也没有问。沈元枢的经纪人似乎在和那边谈音乐合作的事,但具体如何也没有定下来。

虽然是住单间,也有年轻的医护人员进出,很容易就被人认了出来。沈元枢坐在安璇床边看一本旅行指南,姿态坦然。等到查房的医生走了,他有时会凑过来亲安璇一下,然后抱怨安璇瘦了那么多,姚佳琦太不是东西。

拍完戏姚佳琦来医院探望过安璇一次,问了一个多年百思不解的问题:当年到底为什么突然提分手,是因为发现自己更喜欢男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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