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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剑指江山(180)+番外

他手里只捏着一封揉得皱皱的信。

萧初楼犹豫了再犹豫,信依然尚未开封。

说不清这会儿的心情——就如同分手后的情侣,在心底期望对方仍然会时常想着自己一样。

萧初楼隐约希望玄凌耀还念着自己,就像自己心里到底忘不了他、忘不了那段缠绵往事那般。

然而同时,他又不希望那个沉默执着的男人伤心痛苦——虽然这份伤心痛苦都是自己赋予的。

放下烟杆,烟草味似乎让自己有了点勇气,萧初楼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抽出了信笺。

夜晚的山风寒冷而凛冽。

吹得萧初楼露在外头的手指略略打颤。

素白的信纸上,最初入眼是那团干涸的墨汁,然后才是那四个字,看起来让人一头雾水的四个字。

恭喜珍重

没有称呼,亦没有落款,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奉送。

信纸很皱,蜀川王对着月光看了半天,翻来覆去的看,依然就这么短短的四个字。

还有那一大团墨汁,像是无声地嘲笑他的紧张和犹豫。

萧初楼怔怔望着这张纸,愣了好一会儿。

渐渐笑出了声。

起初只是轻轻咧嘴笑,后来已经是哈哈大笑。

笑得讽意十足,笑得放浪形骸,笑得身边跑过的小和尚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

足有半刻钟,笑声才慢慢歇了。

萧初楼紧紧身上披风,鼻头冻得发红。

他又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缓缓蹲下身子,将信纸摊开在冰冷的雪地上,手掌按上去,一点点抹平那褶皱。

萧初楼蹲坐在清冷的禅房门口,寒风凶狠地刮在他脸上,一阵刀割般的疼。

他伸手捞那烟杆,却发现早已冻的熄火了。

他想起老主持说的话,“健忘是门学问,王爷你大抵是没这天赋的……”

他又想起紫禁山上那个盛大隆重的日子,男人长袍广袖,容姿挺拔,仿佛天地万物都臣服在他脚下,而男人却对自己说,“我永不负你”。

该忘的没忘,反而把不该忘的给忘了。

老和尚说得轻描淡写,细想来,却透着满满的酸涩和沉重,落寞与沧桑。

淡极始知花更艳,情到浓时……方转薄。

然后……薄了,淡了,累了,倦了……

最后——忘了……

也许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东玄耀帝陛下会依稀想起,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男人,助过他,爱过他,又负了他,最终离开了他。

兴许,他还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可却是……凭的如何想,也记不起这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甚至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然后耀帝陛下会对身边娇美温顺的妻子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朕年轻的时候,也曾痴傻过。

忽然喉咙发酸,萧初楼捏着烟杆的手指捏得发白,默默想着,那人……难道已经忘了自己了么……

手中的信纸,抹了很久,也没有抹平。

夜色渐浓,月光惨淡。

有积雪被踩碎的声音,轻微的脚步声正朝这里来。

萧初楼迅速拾掇干净面上伤感神情,习惯性地挂了淡笑在嘴角,回过头去,又是那个雍容洒脱、无所不能的蜀川王。

来人一袭深色斗篷,领子也竖着遮住脖子,只露出一张脸,一张永远理智、永远冷静的脸容。

楚啸手上提着一壶酒,走到离萧王爷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幽如深潭般的眸子凝望了对方片刻,微皱了眉头,用一种淡然而略带了责备的语气道:“在我面前,你装什么?”

在我面前,你装什么。

就是这么一句话,一句外人听来近似目无尊卑、大逆不道的话,却叫萧初楼几乎在一瞬间,崩溃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萧初楼脸上的笑容慢慢变作苦笑,又慢慢随着漫天狂风化去。

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夺过对方手上的酒壶,一口一口的喝着。

只觉得酒入愁肠,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遍,这把火又烧进肚子里,让他冰冷的身体略微有了点暖意。

楚啸看着他曲着条腿靠坐在墙角,看着他颓然地喝着闷酒,看着他手上仍然拽着那张信纸。

深深沉默。

这位从小就跟萧王爷形影不离的管家,就这样默默无言地挨过去,坐在他身边。

雪地上被月光照出两个影子,两个一样孤单的影子。

可至少……至少还是两个。

“咳咳……”大约喝的急了,萧初楼呛了两口,转头瞥一眼身边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终于开口,嗓音却沙哑的不像话。

“他给我写信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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