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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女孩(11)

作者: 季秋实 阅读记录

我张大嘴巴老半天没消化他说的这句话。好不容易积攒起的认错勇气像“砰”一下被戳破的气球,空中碎裂成片。那一刻我突然就有点心疼这个小心翼翼的自己,一瞬间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只能无措的去攥手里的外衫,当做我解不出证明题时就会使劲儿揉捏的那块橡皮。

原来我的欺骗他都能接受,可这究竟是因为我做什么都能够被无条件原谅,还是其实我做什么他都不在乎的?

他放慢脚步,突然偏了偏自己脖子,“哎,耳朵怪疼的,你咬的,你给吹吹呗!”

我瞧了好几眼那凑过来的一截长脖子,半晌才问了句,“咬疼的地方,吹口气就不疼了吗?”

不短不长的指甲使力划过刚下嘴的耳朵,有一下没一下撩了把他耳朵边的碎头发,心想我偏不。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真的以为给“呼呼”就不会疼?我恨恨的在心里面想,那都是骗小孩子的愚蠢把戏!

恰巧四月东风吹拂路边浓柳,眼看棉花团似的柳絮要沾到他眼睫上,我故意低头,鼓动腮帮斜斜吹走飘近前的一团柳絮,吹动他眉下睫毛狠狠一颤,我轻哼了声,“我是怕你眯了眼睛,看不到路,摔了我。”

他用力眨了眨眼,又好气又无奈的反问我,“吹耳朵,谁让你吹眼睛了!”

我这才觉得报复回来,得意的扬起唇一笑。

进了医务室,他把我放在凳子上,一点点卷起裤腿,让校医看我肿起来的那一片。他突然开口说,“陆慢慢,以后,我也不骗你了!”

我先是楞了下,良久才点头应了一声“恩”。

我以为他这一声是答复我上一句说的“不骗你了”,心里头一下子像涂了蜂蜜一样甜。

我其实压根儿不知道,按着发洪水在报名表三级跳远那一栏后面填下“陆小曼”三个字的罪魁祸首,就是李小帅。

作者有话要说:

扭,今晚的配乐……唔,沉默的羔羊吧。

如题吧,这章标题我觉得起的挺到位的,是坑还是坑,挖坑的跳坑的傻傻分不清。大概谁挖的坑谁来填,谁错解的意谁背负,不只是眼前,还有很久很久后的未来。

第6章 自行车前一直挂的冰糖葫芦

一九九九年来的悄无声息,初三生活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忙碌枯燥,我被压在文山卷海里抬不起头,甚至连最喜欢的代数式、几何都逐渐失去了兴趣,眼睁睁看名次退潮似的一波波向后倒,简直像掉进泥石流里。挤压的情绪太多,可是我对着谁都说不出,无聊时候最大的消遣反而成了叠纸鹤,积攒下来的漂亮糖纸,可能早就比一千只多出很多,堆积的那只大铁盒都装不下。多余的被我串起来,挂在窗户前。每只纸鹤身上其实都有一句话,我小心的折叠进翅膀里,谁都瞧不见。

这千纸鹤还是同桌孙胖胖教我叠的,那是一只体重超标,手指却灵活的跟外表不相符的小胖子。他有名有姓叫做“孙盼”,可是一直以来都被我们主动忽略,大多数人喊他“胖子”,我友好很多,亲昵的喊他“胖胖”。

这条巷子里,家境相似的只有我们两个。我没有爸爸,孙胖胖没有妈妈,理所当然,我们两应该处在同一个战壕里。何况,我们连各科成绩绘出的函数图都起伏一致,一样都是数学成绩出奇的好,英语、语文出奇的差,老师一度分不清我两究竟谁在抄袭谁。

孙胖胖说叠一千只纸鹤就能达成一个心愿,他说要是我喜欢,就给我叠一千只。我当时答应没答应我忘记了,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说的第一句话上。

一千只纸鹤能达成一个心愿,从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叠纸鹤。

这天是大年初八。

其实街坊邻居互相拜年时候见过面,可还是觉得一个假期隔开了好长一段距离,长到仿佛跨过了一整个世纪似。屋里烧着煤油炉,窗户大敞一角透气,“陆慢慢”三个字便从这一角微妙的钻进来,伴着一阵紧过一阵的北风,刺激的我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我从被窝里直接蹦起来,拖鞋没来得及套好就抻长脑袋向外望,树下一辆自行车、一个人,寒冬腊月里也挺立的像一株小白杨。两只手拢在身前比划成大喇叭,我喊道:“要我下来?”

我仔细看了看没瞧见第三个人的影子,扯下架子上挂的棉大衣,火红的颜色,薄暮下格外抢眼,手里还拖拉着一条长长的毛围巾,蹬蹬蹬几步蹿下楼,比平时速度快太多了。

他先是在楼底下催促我“下来下来,快点!”,可真看见我在朔风寒天里一身彤红跑的飞快,又禁不住叫唤“慢点慢点,小心踩着你这围巾给摔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