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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女孩(66)

作者: 季秋实 阅读记录

“就这,还敢夸口自己酒量好,小骗子!”

他站住脚,转过脖子,继续嘲笑。

“喂,你看着瘦不拉几的,怎么这么沉,名副其实的小猪一只。”

“哈,前面就是屠宰场,我把你卖了,好过年……”

我想都没想伸出手,想拧何磊的耳朵,临别,临别,嘴巴怎么还这么损!可是手指方碰到他耳廓,李小帅那只圆乎乎肉嘟嘟的小耳朵就在眼前耀武扬威似的一晃。

我撤开手,随口反驳一声,“胡说八道!”

八十斤不到的我,怎么就成了一只猪了,我狠狠蹬向何磊,学他赏他一个南瓜蹦。

“哟,小猪还知道打人了,手劲儿挺大啊!”,何磊明显松了一口气,字句间都带一丝笑意。

何磊送我到巷子口,刚到路灯下他就想撒手,直嚷嚷“身上背着一只猪,累都要累死!”

我作势要从他背上跳下去,他却把两只手搂的更紧,改了口风。

“哎哎哎,别动,真摔下去了。”

“行了,祖宗……你都这样了,我放心把你丢这儿,我送你回家。”

“阿姨在吗?你醉成这样子,她不会骂你吧?”,何磊好像这一会儿才想起这件事,扭头看向我,一脸犯难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自己也不知道她这一会儿在不在家。

自从我中考后,她其实已经不怎么管我了。中考分数差成这样,街坊邻居少不得指指点点,又多一条说嘴的乐子。这么久以来,我再也没有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一句叱骂,更别提动手,就是那一回撞见我带妆回家,除过刹那诧异后、她开口只问了我一句。

“你,你学人化妆了?”

“哦,学校的要求……我们那专业,就是要这样”,很久才见她迟钝般的点了下头,像是不能接受我这一副新面孔,又不得不接受的模样。

她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要去打工,一天比一天到家晚,却从来不问我究竟在哪里打工,做什么?赚多少?

我赚的工资给她,她只不要,还像从前一样,每周给我零花钱。

我们走到李小帅家门前的那棵老槐树前,我一仰头,发现我家窗户后亮着灯。

原来,她在家。

何磊还要继续背我上楼,我想了想,冲他摆了摆手。

“放我下来吧,最后这点路,我能走。”

他半蹲,我从他身上溜下来,向后背靠大树。

“哦,对了……”

我拽住他一只袖子,让他等等。手伸进上衣口袋里,左右乱摸。

摸出一个未拆封的礼盒,两根丝带绾成蝴蝶结,打开后是一只黑色哑漆Zippo打火机。

我握在手,手一按,点亮了打火机上的火——

“送你的,给你。”

我照着赵小船曾显摆的那一个买的,银灰太扎眼,我挑了半晌,觉得这一款更适合何磊。

何磊低头吹了火,从我手上接过打火机,平平整整摊在他手心。

“什么时候买的?”

“你赚不了几个钱,买这玩意儿做什么……一块钱一个的,我用着也挺顺手。”

“好看”,我想起人生中的第一根烟是怎么来的,那晚上吸引我的不是赵小船手里的红塔山,而是他握住的那只打火机。

短短的一截银灰机身会反射亮光,我当时就觉得很好看,再配一双骨骼分明、修长干净的手。不像打火机,像艺术品……我没想过送给李小帅,李小帅那一双手生的有些圆厚,他说他那是福泽深厚。

我说“好看”,以为何磊又要跟平时一样损我两句,过过嘴瘾。

可他没有。

那只打火机在他手心,他大拇指一弯,从打火机盖摸到金属机身,连机身上的一道线条都摸的认真。

那晚月亮清朗,老槐树的树叶、枝杈也遮不住满天月光。刻意的动作,刻意到我看一眼就觉得眼酸,跟着想都不想伸手覆上了叫我心疼的罪魁祸首。

何磊手一蜷,将我的手包在掌心,忽然低头——

嘴唇与嘴唇亲密无间的挨在一起,像冰天雪地里抱在一起取暖的两个人,他唇上的温暖一丝不漏的全度过来。跟我曾经那蜻蜓点水似的一碰触不同,我被抓在他手心的那只手都禁不住在发烫。

我没挣扎。

何磊也没有给我留适应过程。

另一只手掌直接按上我后颈,猛地将我向前拉,手指在白皙上胡乱摩挲,迫使我们之间贴的更近,近到我能清晰听到他胸腔里一下一下震动的心跳声。

我想,这时候要是给何磊做心电图检查,他一定得了“心律不齐”。

我的唇被他舌头一勾,随意描摹出上下唇形,跟着不由分说,就要强行撕开一道裂缝,放他的舌头往里闯。

陌生的唇齿在我的上下唇缝隙之间辗转啃噬,我觉得唇上的每一道褶皱都仿佛在经历被重物辗轧的过程,辗出的痕迹沉重又深刻。同一时间,我又觉得自己好像甜品店里待售的乳酪,柜前站的那个人太饥饿,隔着厚玻璃都能感觉到他手里的刀叉多锋利……他蛮横到我生出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正在被侵犯,我印象中何磊从来没有这样强势的对待过我,这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暴力,像孤注一掷的赌徒似疯狂,可其实并没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