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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136)

夸赞完韩家的玻璃,沈括才突然想起来,韩邈似乎出身安阳韩氏旁枝,传闻韩家铺子的靠山就是韩相公。说不定韩相公早就知道了此事呢。

果不其然,韩琦微微颔首:“此镜乃军国利器,吾等会禀明天子。汝有干才,亦有巧思,上必嘉奖。”

沈括心头一喜,立刻躬身称谢。也多亏了甄小友提点,否则他哪能制出千里镜?然而甄琼不让他提及此事,独占奇功,总让沈括有些于心难安。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犹豫片刻,开口道:“还有一事,下官思虑良久,还当禀明相公。”

见沈括如此郑重,韩琦道:“何事?讲来听听。”

沈括一咬牙:“有书中言,江南东路的饶州,有一处铅山,盛产胆水。乡人以铁浸之,可炼出铜。下官好奇,亲去查看,发现果有此事,只是个中缘由一直想不明白。但制千里镜时,得一道长点拨,方才明白胆水原就是铜化入水。依此推断,铅山附近必有铜矿,且存量颇巨!”

一个大铜矿!韩琦面上的表情终于变了:“真有此事?那道长何在?”

“那道长就住在城西,乃是韩家铺子之主韩邈家中供奉。他亲自给下官演示了铜化胆水,复又为铁所炼的过程,绝非故弄玄虚。下官以为,当速速派人前往铅山,一探究竟!”沈括正色道。

铅山他原来是去过的,唐代就曾开矿。如今旧矿枯竭,仍有胆水渗出,说明某处还藏着个更大的矿藏。朝廷财政吃紧,更有钱荒。若是发掘出了大矿,可是天大的功劳。他据实上报,将来论功,也必有甄琼一份!如此一来,也可报答甄小友的恩情了……

韩邈也在等待消息。在沈括制出千里镜后,玻璃铺就到了存亡关头。此事他早就跟甄琼详谈过数次,也做出了万全准备。沈括的奏章,是必会经过两府的,若是有什么动向,韩琦肯定也会招他前去过问。只看他的准备,是否能打动两府枢臣,乃至天子了。

结果还不到下衙时间,宰相府就来了管事,说是相公有请。

来了!韩邈毫不迟疑,跟了过去。抵达相府,足足等了两刻,韩琦才回到家中,立刻招韩邈来见。

“景声当初曾言的望远镜,果真制了出来。诸公皆以为此物乃军国利器,有人还提议,要封了你那铺子。”韩琦见了人,劈头就道。

两府枢臣要查封自家产业,若是换一个人,此刻怕是已经吓瘫在地了。韩邈却镇定的笑了笑:“叔祖如此说,莫不是此提议被驳了?”

见没吓到人,韩琦唇边才浮起了些笑意:“你这胆子,倒是不小。”

韩邈也笑了起来:“用钱说话,总是稳妥些。”

在奉上长寿镜后,韩邈就曾寻过韩琦,直言沈括在研究望远镜,并且此镜有利军国。当时韩琦还有些困惑,若真如此,韩邈何必送他长寿镜?店铺要是真开起来,与国事冲突,岂不自找麻烦?

谁料韩邈一席话,倒是让他改了主意。无他,只两个字——“火药”。

火药诞生的时间并不短,但是到了本朝,才有了用在战阵上的火器。而即便编出《武经总要》,详述了诸般火器的用途,民间依旧有烟花爆竹,为万民所用。就如铁器可以制盔甲,也能制农具。任何事物出现,都不会只有一种功效。若只因望远镜,就严令民间烧琉璃制玻璃,实在说不过去。

韩琦并非食古不化之人,相反,他当了九年宰相,历经三朝,见识远比旁人来得广博。这话他自然能听进去。但是玻璃铺真开了起来,其利润可不是个小数目,足以让人垂涎,生出些别样心思。而这些人里,甚至包括急于充盈国库的天子本人。若是把玻璃禁榷,不准民间随意买卖,岂不也让人头痛?

对于这诘问,韩邈也给出了一个相当稳妥的答案。若只是不让他开铺子,或是夺了他的方子,朝廷又能有多少收益呢?烧炼玻璃,毕竟不是酿酒种茶,需要偌大场地,需要茶园田地,朝廷轻轻松松就能禁榷。相反,玻璃窑可以极小,山中一个棚屋即可。若朝廷禁榷,或是改为官营,最大的可能就是利润旁落,肥了一众达官巨贾。

可若是不禁烧制玻璃,只提高商税呢?商人逐利如蝇逐臭,就算增加了税钱,也必会有人烧制。而玻璃并非寻常人都能用起的,加税涨价,也不过是多敛了些达官贵人手里的钱财,与民无害。而一旦提升玻璃,乃至其他奢靡之物的赋税,国库一年增加的商税,就不知凡几。

这说法,的的确确打动了韩琦。也正因此,他才会配合韩邈,做了那么一场大戏,推广眼镜。现在玻璃制品已经风靡东京,烧制玻璃的作坊,更是不知增了多少。猛然加税,可能会让一些小作坊经营不下去,但是对于更多大作坊而言,不过是肉痛些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