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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310)

对于张载而言,这当真是个意外之喜。当年他有心从军,也是范文正公相劝,才选择了潜心经学。然而考取进士后,他担任的多是边郡司法参军、军事判官等职,对于国朝兵事更有了深刻了解。若是这些法度能通行全国,说不定真能一改弱军的弊病。

然而心动之余,张载也不免有些犯难。毕竟举荐他的御史大夫吕公著并不赞成新法,哪有一进京就转身投靠王安石的?再说新法初行,局面尚不稳定,冒然为之反倒不好。故而张载称自己对政事还不熟悉,推掉了二府的差事,转任崇文院校书。

确定了官衔后,他也稍稍放松了些,开始走亲访友。自然也要见见两个远房外侄。

“叔父来京,恰逢其时。”程颐见到张载,就笑着道,“如今气学在京中可是名声大震啊,不知叔父有何见解?”

这也是张载急急入京的原因之一,他轻叹一声:“我之学说以气为本,未曾想精研十数年,还只是知其皮毛。这‘大气压力’之说,恰似醍醐灌顶。太虚之气分清浊,有动静,却难验造化根本。只是无形无状的气,如何能成就世间万物?如今始知,气也有力,能作用万物!”

在他的学说体系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一物两体,动必有机”。就如气化水,水化气一般,气聚时生万物,气散时成太虚。故而才有了阴阳变化,成了天地万物。只是如何让人相信万物皆为气化?草木禽兽焚之为气,不足为奇。但是山川河流也为气,怕是世间大多数人都不会认同,更难想象这些东西是如何从气变为山川的。然而“大气压力”的发现,很好的解释了这一点。正因天地之间的气始终在用力,才能塑造山河。而万物无感,正因为阴阳早已调和,能抵御这种无处不在的力。

那些元气、浊气,乃至碳气的说法,更是一点点完善了他的理论,让他这个不信僧道之人,都有了结交通玄先生的意思。

程颢闻言却微微一皱眉:“那大气压力,哪有这般博大?叔父所想,怕是过了。”

他不能不多说一句。张载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已经有了“气在万物先”的深意。若是如此,那“理”又在何处?他兄弟二人如今学术尚未大成,但是对于“天理”的认知已经摆在了极高的位置。就如韩非子所言,“万物各异理,而道尽稽万物之理”。天地间必然有个至高不变的“天理”,方才有“气”的外在表象。

程颐则更为直白些:“气有生灭,理却永存。大气之力,正印证了天地有‘道’。因有此‘道’,方能拘束大气,衍化万物。”

这跟张载的理念就有些不合了。世间肯定是存在着规律和道理的,但是没有“气”作为承载,要如何依凭?他不由皱了皱眉:“正叔所言谬矣。气从未消散,只是自一物化作另一物罢了。这变化,方才是‘理’。正如那覆杯止水一般,若非杯中无气,焉能显出大气压力?”

这可就涉及经学之争了,就算程家兄弟是张载晚辈,也不可退却。三人顿时就“气”、“理”引经据典,展开了辩论。当然,也少不了这些时日报上刊登的新理论。只是一通争执,谁也无法说服谁。而对于张载,大气压力太弱,也是个避不开的软肋。只是撑起一片纸的力道,如何能塑造万物?

饶是他也不由生出懊恼,这大气压力,不该如此弱才是。但要怎样才能证实其伟力呢?

宝应观的道观中,倒是有人正在探讨这个问题。

“这便是真空球了?”甄琼兴冲冲拎起了那两个半圆球,“嚯!分量不轻啊!”

可不是嘛。两个半圆球都是铁制的,直径半尺有余,还有两个大大的把手,怕的有十来斤重。

“怎么不选木球?”沈括也好奇问道。

只是实验,木球不就够了?他也没想到苏颂会选用上好的铁器。

苏颂微微一笑:“木球我也试过,太容易变形,不好着力。”

这可是他没料到的。虽说甄琼说过,大气压力八马都没法分开,但是这话只是听听,苏颂并没有放在心上。谁料真正开始尝试后,他立刻发现木桶、木球没法承受巨大的压力,轻易就会开裂变形,最终还是换成了铁制。

把那铁球拿在手里,苏颂道:“原本我也想过直接抽空其中的空气,但是无法测量,始终不大准确。最后就换成了灌水。在球中灌满水,并在一处,随后取泵抽吸。待把所有水抽出后,球内自然就成了真空……”

他的话还没说完,甄琼就急急问道:“那密封呢?可妥当?”

他们还没找到橡胶呢,若是密封不好,岂不白费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