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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355)

看着一页页枯燥无比的描述,程颐恍惚回到了当年学数算的时候。头晕目眩之余,还有些茫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笨,怎么连白纸黑字写出来的东西都看不明白。

好好的杂文,怎么就能写成这个样子?那些式子又有个什么用处,何必写的如此烦琐详尽呢?

更要命的是,这《造化论》到底是想干什么?第一期的时候,程颐可是一眼就瞧出了其居心所在。这是宝应观里那位通玄先生,想要借小报为自己扬名,确立造化一派的地位。故而几篇文章,全是些炼丹,还不乏提纲挈领的总论。读来虽说古怪,但是有一种奇异的说服力,也难免让人想要窥探一二,寻到那“雷霆真君”的神异所在。

可是这想法,到了第二期就被敲了个粉碎。实在太莫名其妙了啊!若说吸筒还跟医术有些关联,那水利和密度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用意。这看起来就跟“九章算术”一般,能把日常的问题归纳到数算上,来解决疑难,有点近乎于技。但是偏偏,它又写的太细,太严密,牵扯到了不少想到没想过的事情,似乎也包含了至理。就是那密度和气压的关系,程颐就不能不重视。

但是这些,跟宝应观又有什么关系啊?

呆坐在书桌前看了半晌,程颐终究还是艰难的掐了掐鼻梁,合起了书册。不管凌霄子想做什么,如今跟他都不相干了。这些杂学接触太多,反而有碍他求知,还不如继续推导那些最重要的东西。

没错,自从“引力”一说出现后,程颐就觉出了不对。在千百次抛物蹦跳,以及翻阅典籍后,他渐渐也理清了思路。这说法,恐怕跟“浑天说”的“地如鸡子”有关。天圆地方虽说流传甚久,但是自东汉张衡提出“浑天如鸡子,地如鸡子中黄,孤居于天内”的说法后,“浑天说”就渐渐被人接受。只是一直没人细想若是大地为圆弧形状,万事万物要如何依附在地表的问题。而这“引力”的说法,就是最好的补充!

若是把这跟“天理”结合起来呢?气压虽说古怪,真空也让人头痛,但是万物皆被天理束缚,对于他的学说而言,并非坏事啊。

如今程颐也重新整理出了一套理论,把“地如鸡子”和“引力”囊括其中。只是有点害怕梦溪生又扔出什么言论,坏了自己的研究,才没有急着公之于众。

不过磨刀不费砍柴工,只要他仔细完善自家理论,总能得出个合乎天道至理的答案来。这也就是“穷究天理”的本意所在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能被外物所扰呢?

“存中兄,这《造化论》第二期的销量,没第一期好啊。”面对沈括,甄琼忍不住要抱怨一番,“是不是咱们写的太过艰涩了,旁人看不懂了?”

他的“丹毒论”当然没问题,只要是炼丹的都该买来看看,但是沈括和苏颂俩人的文就太复杂了些,眼瞅着那么多算式,指不定要有多少人看不懂呢。

沈括闻言咳了一声:“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如今不是临近春闱吗?士子们都在闭目读书,肯定会影响销量。而且第一册 如今已经卖出东京了,自然越印越多不是?”

他的《梦溪笔谈》和甄琼的《造化论》,都随着韩家的商铺向外传播。至少相州、应天府、两浙路是不愁卖的。如今新刊不过是差些时间罢了。

苏颂也笑道:“这《造化论》的行文之法,写起道理可简单多了。似我和存中这等知晓天文数算的,都是一看就会,将来传开,说不定也能开宗立派呢。”

他也是瞧着《造化论》里的文章写法新奇,这才挽起袖子写了篇。而他在军器监一年来的收获何其多,若不是有些涉及机要,不方便写,还能再写好几篇呢。

这“开宗立派”四字,倒是让甄琼松了口气,嘀咕道:“我就说这写法好吧,苏子瞻还老抱怨行文烦琐,言不及义。真是没有眼光!”

这话让两人都是失笑,沈括安慰道:“子瞻才气纵横,自然不爱看这等文章。正好他不在,咱们也能谈谈要紧事。”

前些日子上元节,天子想要在宫中布灯,一口气就要四千盏,几乎把整个东京城里的灯盏一扫而空。苏轼哪能看得过眼,立刻上本劝谏。天子看了他的奏本颇为羞愧,还把他专门招进宫里问对。这下苏轼可来了精神,这些日都埋头在家写奏章,倒是没有工夫跑来饮宴了。

甄琼才不在乎那蹭饭的呢,立刻来了精神:“什么要紧事?”

苏颂微微一笑:“最近我在研究擒纵术,若是设一组枢衡与格叉,和一组枢权与关舌,中间以杠杆相连,以水力带动轮轴,一擒一纵,就能使得轮轴周而复始,以此替代漏壶用以计时。而且只要水流不止,计时也能更加精准。后来跟存中探讨此事,我又想到除了水力之外,似乎还能用别的力道带动此物。譬如扯一个根链子,下方悬挂铜球,左右摇摆时力度一致,不也能带动擒纵机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