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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大宋(70)

旅行的路上,最是无趣,好在韩邈是个能说会道的,只提起东京才有的玩意和吃食,就能把甄琼的魂儿勾了去,到也不觉得寂寞。不过惦记那一箱子特别危险的药剂,车队走得不快,到第四日才来到了郭桥镇。此处已经属于京畿,过了黄河就是东京城,因而往来客商数不胜数。不过身为大商贾,韩家在镇上有相熟的旅舍,还定了上房,不愁没地方过夜。

“今晚住上一宿,明天就能进城了。”把甄琼扶下车,韩邈笑着道。

中午不小心吃的有点撑,又坐了一路马车,困得不行,甄琼胡乱点了点头,只想赶紧进屋休息。韩邈笑了笑,使人取了那箱银子,还有人提心吊胆的药剂,先送入客房。交代完毕,他正要带甄琼进门,谁料刚走两步,一个小厮匆匆赶来,奉上了个木匣。

“阿郎,小人在店前捡到了个木匣。”

旅舍人来人往,落了东西也不奇怪。韩邈接过那木匣,随便看了眼,就知是黄梨木的,雕工也称得上精巧,怕不是装的贵重物品。不过他并未冒然打开,而是对安平道:“去寻掌柜,让他问问是否有客人遗失了物品。”

越是大店,越在乎声名。把客人遗失的财物存上十数年,也不足为奇。这事当然还是让旅舍处理更为妥当。

谁料他刚吩咐完,就见有几人急匆匆从店里冲了出来。当中那个身着锦袍,头戴纱冠的少年人,一眼就看到了韩邈手中的匣子,高声叫道:“那是我的!”

失主寻来了吗?韩邈挑了挑眉:“郎君可知匣中装的是什么?”

“砚!是一方龙尾砚!色青有鱼子纹,兰亭制,里面垫着红绸……”那少年人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显得极为着急。

龙尾砚,不正是歙砚的雅称吗?韩邈开匣一看,果真是一方歙砚,而且纹路奇美,形制清雅,少说也值万钱。难怪这少年会如此紧张。

“郎君还请收好。”合上了匣盖,韩邈双手奉还。

那少年赶忙接过匣子,取了砚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才松了口气。然而还未道谢,他脸上又露出了痛苦神情,把那砚往怀里一揣,就像扔秽物一般,“啪”的扔掉了黄花梨木匣,焦急的伸出两手,冲身后仆从叫道:“阿燕!快,取水来!”

身后拎着铜壶的仆从,立刻上前倒水。那少年就着清水,急急揉搓起了双手,一副不堪忍受的模样。

见此情形,韩邈不由眉头微皱。这少年的行事,实在失礼。

还没等他说什么,站在一边的甄琼已经气的蹦了起来。韩大官人好心寻了失物,怎能被这无礼小子欺辱!呵呵,洁癖是吧?这毛病他熟啊,放着他来!

上前一步,甄琼朗声道:“有先贤曾用显微之镜观测过清水,发现里面满是肉眼不可查的细蛊。有些多足,有些多目,还有浑身长毛的,个个丑不堪言。若是这些细蛊钻入口中,上抵脑髓,下入肚肠,能让人癫痫昏厥,上吐下泻。单单洗手,能洗干净吗?”

此话一出,别说正搓着手的少年了,就是那倒水的仆从都僵在了原地。水流并未停下,稀稀拉拉滴在手上,那少年惊得倒退一步,脸色都发青了。看了看僵在半空的双手,他无助的转头,半天才挤出一句:“此,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想要消除细蛊,须得用沸煮过的净水。”甄琼微微一笑,从袖里摸出了个块东西,“……还要用这种肥皂净手。”

那少年看向甄琼,只觉这小道模样俊秀,衣着华美,并不像坏人。而他手里捏着的,是一团乳白色的物事,圆圆润润,如玉一般,也挺顺眼。这所谓的“肥皂”,跟普通皂荚有何区别,当真有用?心中虽有疑虑,但是刚才的细蛊之说,实在是太恶心了。他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可怜巴巴道:“请道长借肥皂给小子一用。”

甄琼笑容满面,把那块肥皂递了过去,小心叮嘱道:“此物贵重,别掉了。”

那少年愈发谨慎,然而他刚刚洗了手,水迹未干,只一碰那小小圆团,就觉湿滑的厉害,犹如碰到了一条活鱼,拿捏不住。他心里不由大急,握掌成拳,想要攥住此物。谁料不使力还好,一用力,那团肥皂竟然“咻”的一下,从掌心挤了出去,飞出老远,“吧唧”摔在了地上。

气氛立刻尴尬起来,看着那跌落泥地里的“贵重”肥皂,少年脸都涨红了,手还半攥成拳,不知该如何反应。

甄琼“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韩邈心知是他搞鬼,赶忙把人扯了回来。事到如今,韩邈也明白过来,这少年怕是有些爱洁的毛病,却被甄琼戏耍了一番。只是对方衣饰精美,所用的文具也颇为昂贵,应当是官宦人家,不好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