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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囚/折枝(9)

只要眼角一挑,似笑非笑的睨人一眼,就像能钩下人心尖上的肉来。

段凌有时十分怕他。

而陆修言不同。修言永远是温文沉静的,眼睛清澈明亮,犹如漫漫长夜中的寂静月光。他与段凌从未有过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只有那天夜里的一个吻。

惊心动魄的一个吻。

段凌只是回想起来,都觉得身体有些发热。他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便起身洗漱了一番,然后去敲隔壁的房门。

敲了许久,才听陆修文的声音响起来:“谁?”

“是我。快中午了,你再不出来,我们今天就别想赶路了。”

陆修文应了一声,说:“等我一会儿。”

这一等又是许久,段凌的耐心都快用尽了,才听里面响起嘭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不小心摔碎了杯子。”

陆修文说完这句话后,又过了片刻才来开门。

段凌觉得他脸色格外苍白,不由得问:“你身体还好吧?”

陆修文眨了眨眼睛,道:“其他都好,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师弟可愿背我?”

边说边伸出手来。

段凌一把拍开他的手:“做梦。”

陆修文哈哈大笑,始终以戏弄他为乐。

段凌再次忍住了掐死他的冲动,去客栈外面套马车,套完了回头一看,见陆修文正扶着楼梯走下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段凌看不过去,伸手扶了他一把,又帮他上了马车,道:“来不及吃早饭了,你就吃点干粮吧。”

陆修文轻轻“嗯”了一声,之后就没动静了。

段凌急着赶路,也没去管他,鞭子一扬,马车继续往南。这一条官道不太好走,颠簸了一路,到中午时,段凌才勒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一棵树下。他回身撩开帘子,却见陆修文已靠着车壁睡着了。

段凌找了干粮出来,边吃边推了推陆修文,问:“要吃东西吗?”

陆修文勉力睁开眼睛,道:“不用,我喝点水就行了。”

段凌递了水壶给他,触到他手背时,却觉一片冰凉。段凌顿知不对,又碰了碰陆修文的额头,虽不像上次生病时那般烫手,却摸到一头冷汗。

“你身体当真无事?”

“当然。”

陆修文说着,却将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段凌这才发现他左手紧握成拳,指缝里透出一点刺目的红色。他连忙捉住陆修文的手,扳开手指一看,只见他手里紧紧捏着一块碎瓷片,已将手掌割得鲜血淋漓。

他记得陆修文打碎过房里的茶杯,想必这碎片由此而来,可他为何要弄伤自己?

“你这是发什么疯?”

“没什么,路上太无聊了,我想吓唬吓唬师弟而已。”

陆修文若无其事的丢开手中碎片,好似流血的并非他的手,更是丝毫也不觉得疼。

段凌扯了布条下来给他包扎伤口,突然间灵光一现,问:“你身上的毒……是不是发作了?”

在青州时,姚大夫曾说陆修文身中剧毒,且毒已入五脏六腑,根本无药可救。只因数种毒性相互克制,反而保住了他的性命。

一旦发作起来,痛苦可想而知。

陆修文鬓边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了,因脸色十分苍白,便衬得眼眸格外的黑,乌湛湛的望了段凌一眼,道:“歇一会儿就好,不会耽误你赶路的。”

段凌气道:“谁在乎这个?你身体撑不住怎么不早说?是想死在半路上么?”

他有些懊悔自己的粗心。

陆修文一早起来就不对劲,要自己背他时,恐怕是当真没力气走路了,后来将那碎瓷片捏在掌心里,才勉强走下了楼梯。若非刚才偶然发现,他肯定还要硬撑下去。

段凌给他裹好了手上的伤,道:“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不必了,大夫治不了我的病的。”

“兴许能开些药缓解一二。”

陆修文摆了摆手,道:“与其费此功夫,倒不如……师弟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段凌呆了一呆,脱口道:“我同你有什么好说的?”

陆修文浑身一颤,像是疼得厉害,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段凌见他如此,只好扶住他手臂,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隔了一会儿,听他低声道:“我跟师弟话不投机,确实无话可说,但修言是我的弟弟,总可以说说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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