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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与雨燕(172)

作者: 二冬 阅读记录

到现在都没有传出任何骇人听闻的消息,是因为在回到现实世界后,所有人在表里世界的记忆,都被删除了。

“那为什么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么多?”段明逸浑身发冷。

“我猜测,越是离核心意志近的人,记忆消退的速度越慢。我跟K区的姑娘只有一面之缘,却跟你有很深的感情根基,你的记忆会消失得慢一些。当然,这些全部是我的猜测。就连我自己,现在回忆起刚到里世界的事,都有些记不清楚。”宴喜臣晃荡着杯中的茶叶,看浮起的叶片在玻璃杯中缓慢坠落,“按理说表里世界该给我们留下很深的印记,但是它们现在就像风化的沙。将来有一天,我们都会彻底忘记这段光怪陆离的经历。”

段明逸听得心惊,面对宴喜臣近乎惨淡的脸色,他能体会他的担忧。

宴喜臣笑得很勉强:“明逸,我怕还没来得及找得到他,就把那些在里世界的事都忘记了。”

临走时,段明逸把自己的手机号以及微信号输到了宴喜臣手机里。刚才宴喜臣的那番话的确令他惶恐。

他这才发现,他们一直恐惧被留在表里世界,但那些经历是真实的,塑造了如今真实的他们。不可忽略,无法更改。遗忘不难,也不可怕,但多的是残酷。对活着的人残酷,对死去的人也残酷。他不想忘记段云,那样段云等同于再次死去。他也不肯忘记宴喜臣,他怕他成为孤独的普罗米修斯。

是冬。

宴喜臣西行来到基辅,探望过方烁的墓地后,在他墓碑前放下一朵白色的小花,用鹅卵石压着,这是他迢迢千里从中国带来的,那座“光明小区”前门口的花。曾经的“秘密基地”里也有这种花。

宴喜臣在掩埋方烁的小镇中住了一段时间。他和杜亚琛当初也曾在这里执行过任务,就是在那时他们一同度过第一个圣诞节,一同有了第一棵圣诞树。

太多的回忆,像扑簌的雪花一样砸在宴喜臣心头,冰凉,又很快融化。

近来,许多在里世界的回忆都模糊了,唯独以前他和杜亚琛,以及和方烁在基辅的事情,反倒越来越清晰。

戴上一顶绒帽,宴喜臣在镜前端详自己的面容,一张连自己都不想多看的脸。苍白,憔悴,死气沉沉。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像快要失去所有的气力。隆冬的乌克兰小镇是一口昏暗的井,终日不散的厚重云层像皑皑白雪,在整个冬季掩盖大地的上空。

四月,春雪消融,绿上梢头,冰河滚滚化作活水,人间重获生机。

河流生动起来,城市变得多情万种。宴喜臣看着日历上鲜红色被划去的日子,他只感觉到枯萎。

某一天里,宴喜臣准备启程,他将行李收拾停当,准备再次动身西去,造访黑水。

春天的风还是冷,他拖着行李埋着头,顶上戴的还是那只白色的毛绒帽子,将下巴深深地埋在盘缠的围巾中。他走过电车露台,用有点生疏的乌克兰语买票。

旁边一个穿着雪花裙奔跑的小女孩摔倒在站台左侧;长椅上翘着二郎腿的红裙女人在打电话吵架;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低喃着找不到今天的车票;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边眺望远方天际边吞云吐雾地抽烟……

一个男人从他身边错身而过,低声哼唱的旋律像阵风从宴喜臣身边掠过,是耳熟能详的旋律——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

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

像春风临头泼来,宴喜臣猛地停下动作。日头拨开云层,站台地面的瓷砖上反射出层层光斑。他转头望向男人的身影,拉下遮住口鼻的厚重围巾,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酸甜气息。

与他错身而过的男人若有所感,歌声戛然而止,同样驻足回头。男人恰好站在光褶中,影子是锐利雪亮的刀锋。

他看清男人逆光中的脸,像飞寻许久的燕终于找到他的屋檐,一瞬间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感谢一直陪伴这篇文的读者,尤其是一直以来留言的甜心们。这故事对我来说是个全新的领域,写的很过瘾,打斗也写得很满足,全文写到这里,竟然也有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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