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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退退退下(92)+番外

“皇后,”萧桓坐在梁幼容身侧,打断了她的沉思,担忧道,“你还好吗?”

重伤未愈,梁幼容张了张嘴,声音如被砂纸打磨过,暗哑问道:“陛下,太后呢?”

萧桓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问道:“伤口疼不疼?”

梁幼容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太后如何了?”

“哎。”萧桓似是无奈地叹了声,委屈道:“容姐姐为何总是这般执拗?太后有谋逆之嫌,已被软禁在慈宁宫的偏殿,每日有人照看着。你且放心,在东厂抓捕霍骘归案审讯之前,朕不会动她。”

这是萧桓第一次叫她‘容姐姐’,很亲昵,可梁幼容却无一丝旖旎心思。她只知道:萧桓说在抓到霍骘之前不会动太后,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动她。

梁幼容从小习武,对危险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度,譬如此时,她明白萧桓是动了杀心的,他的杀意隐藏在纯良无害的外表下,埋得很深,恨得也很深。

梁幼容忽然有些悲哀。

她知道树倒猢狲散的道理,太后谋逆的罪名一旦坐实,梁家便会彻底倒台,连她也不会幸免。她并不后悔自己在最后一刻选择站在了萧桓的身边,但她很内疚,因为她成了梁家的罪人。

自古忠孝难全,大抵如此。

梁幼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请求萧桓的饶恕,但她仍是努力用微弱的声音恳求道,“不管霍骘能否抓捕归案,臣妾都愿自贬为废人,与太后一同幽禁冷宫,了此残生。”

幽禁冷宫,至少还能保下太后的性命,为梁家争取活命的机会。

但萧桓显然不赞同。

他微微睁大双眼,随即隔着被褥握住梁幼容的手,笑道:“皇后在说什么呢?皇后救驾有功,朕怎忍心将你送去冷宫?不要胡说啦,好好养伤……”

“陛下。”

梁幼容打断他的话。她眼神闪烁,挣扎了一番,掀开被褥起身,跪坐于榻上,双手交叠置于额前,缓缓朝萧桓一拜到底,虚弱的声音已带了几分乞求,道:“臣妾生而姓梁,不敢苟活,因而恳求陛下将臣妾废为庶人,从此愿青灯古佛,以偿梁氏之罪。”

屋内的光线静谧而柔和,萧桓坐在榻边,望着梁幼容柔顺的黑发从肩头滑落,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背,陷入良久的沉思。

那一瞬,他的眼神晦暗,如有千万念头交叠闪过,又缓缓归于平静。

“你不知道吧,今天是朕的生辰呢,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萧桓蹙着眉,眼里泛起水光,伸手扶起叩拜的梁幼容,委屈道,“皇后永远是朕的皇后,除了朕的身边,你哪里也不可以去。”

梁幼容张了张唇,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萧桓伸指压在她的唇上,放软声调可怜兮兮道:“朕喜欢皇后送我的那尾鲤鱼,也喜欢遇到危险之时皇后紧握着朕的那只手。皇后,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难道忘了吗?”

萧桓这副脆弱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初见之时的场景:孤独,无助,又可怜。

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起。梁幼容怔了片刻,才哑声道:“可是,陛下已经不需要臣妾的保护了。”

“不,朕根基未稳,正是需要皇后的时候。”萧桓期许地望着梁幼容,伸手攥住她冰冷的指尖,说,“而今局势未定,容姐姐,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他的眼睛太清澈,清澈到仿佛没有一丝杂质,可又是那么的深邃,深邃到猜不透他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梁幼容头一次如此茫然,进退维谷,举步维艰。她想拒绝,却又不忍拒绝,十年前的初见,十年后的姻缘,哪怕热血凉透,这羁绊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屋内陷入了一阵诡谲的沉默,梁幼容将脸扭到一旁,避开萧桓的视线,眼睑疲惫地垂下,盖住了眼底的湿意与挣扎。

萧桓还想再劝她两句,思绪却被内侍的嗓音打断。

“陛下,玉蔻姑娘来了,在偏殿候着。”内侍于屏风外躬身通报。

“知道了。”眼下有更正经的事要处理,萧桓便只能安抚地握了握梁幼容的指尖,低声道,“皇后沐浴更衣后,要记得吃些药膳,好生歇息,过会儿朕再来看你。”

说罢,他隔着被褥轻轻抱了抱梁幼容,说:“等我,容姐姐。”

白日隐入云层,起风了,琉璃瓦上的残雪吧嗒一声坠下,落在阶前,转瞬被踏成泥水。

偏殿中,见到萧桓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玉蔻安静地垂首跪拜,低声道:“奴婢玉蔻,叩见皇上。”

萧桓收敛起眼中的温情,视线落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大宫女身上,一边进屋一边道:“姑娘平乱有功,不必多礼,快起身就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