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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停(163)

作者: 口红吊兰 阅读记录

另换了一块面巾桑湉重新蒙住脸,偏光镜戴好,食指扣住母线,对准正前方海面,以铅砣为先导的长钓组直直抛出。

长柄宽门钩这次只拴整条滩涂鱼和南极虾,绕线环翻转,她盘膝而坐。

在她,是稍作休息,在众人眼里,则一派悠然。

时近八点。潮位已逾700cm。脚下汪洋似被海神三叉戟兜底狂掀。

初夏,海水温度很暖。大潮裹挟无数浮游甲壳生物和小型鱼类浪聚在此。

长柄宽门钩上的饵第三次被吃。桑湉不急,她知道是亚热带底栖软骨鱼群来了。

诱饵勺舀起饵袋里的滩涂鱼和南极虾碎肉,桑湉耐心地抛饵扬竿做诱|惑。

不大工夫,顶着潮头与浪花,无数蝠鲼跃出水面鸟儿般滑翔。它们有宽大的胸鳍,蝙蝠翼一样,滑翔一段漂亮地来个空翻,再“砰”地落入水里。

成千上万条蝠鲼,此起彼伏地飞跃、滑翔、空翻、落水,场面可谓极壮观。

摄像机镜头拉近,观看诸人都猜测:这下,这个女钓手,要大开杀戒了吧?

有鱼重重咬口。收线时巨大的抗力,让竿腰以弧形弯起。

桑湉起身,竿梢死死抵在腹间的钢制肚顶圈,明明应该扬竿再补一枪,她偏没有,而是不疾不徐地收放线,与之温和地较着力。

EC120直升机上宫崎屻不禁想:丫头怎么转性儿了?

大概十分钟,一尾身长逾两米的蝠鲼被拽得半冒出水面。

如此巨物,软式冰箱明显装不下。直升机飞近,宫崎屻作为主办方成员,理直气壮顺着悬梯下到З形礁崖上。

这也是比赛规则之一:一旦猎到巨物,主办方人员有权直接拖走赛后一并算总重。

桑湉见了宫崎屻,却拔下耳塞说:“我想先称重,然后放了它,可以么?”

海潮声太大,宫崎屻掀开头盔拉下面巾凑近桑湉问你说什么?

桑湉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宫崎屻问:“为什么?”

桑湉说:“因为它们是濒危鱼种啊!”

宫崎屻笑了笑。濒危?蓝鳍金|枪也濒危,你钓它时咋没见丝毫手软捏?黄条鰤日本海域十几年没见过超十磅的了,你不也面不改色给扔软式冰箱里头了?

桑湉还在控着鱼。宫崎屻自旁一把亦掀开她头盔拉下她面巾,附唇挨着她耳廓说:“我要听真正的理由,桑桑。”

桑湉默了默,说:“我喜欢它们……”

曾经在小安的列斯群岛,她与许多蝠鲼一起嬉戏过。虽然它们的英文名又叫魔鬼魟,样子看起来又凶又吓人,但其实它们性子温顺而懒散。

吃东西时,它们会用头部的前鳍把食物缓慢拨进它们的嘴里头,样子别提多萌了。与它们潜游得久了,它们还会好奇的孩子般,拿胸鳍碰碰身边人,亦允许身边人碰它们。

它们承载了她最美好的回忆:“我不想真的伤它们。如果这与赛制有冲突,我不钓它们就是了。”

她说话的语气,何其像稚儿在维护心爱的毛绒玩具。

宫崎屻索性连她的偏光镜亦向下压了压,直视着她眼睛问:“你这算强盗发了善心么?”

桑湉自嘲一哂:“你说是,就是吧……”

抬手扶正她偏光镜,宫崎屻柔软双唇擦了擦她耳垂:“好,我会如你所愿,桑桑。”

打开对讲机,宫崎屻把桑湉的意思转达给领队,领队再转达给主办方负责人。

几乎是马上,基于保护海洋濒危物种的理由,主办方负责人准了她请求。

毕竟,渔获是桑湉亲手钓上的,那么无论是选择称重后放流,抑或赛后统一去拍卖,都是钓手不违赛制的自由。

桑湉舒了一口气:“谢谢你。”

宫崎屻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回:“谢我,不如亲亲我。”

桑湉:“滚!”再无暇跟他逗闷子。

宫崎屻替她戴好面巾和头盔:“你真是过河拆桥啊,乙女。”

小心翼翼把那尾蝠鲼拉近提起,桑湉半跪在礁顶用止血钳卸掉鱼唇里的长柄宽门钩。

称重不能用她的秤,宫崎屻自腰带解下自己的称鱼秤。

桑湉放下矶钓竿,左手紧紧揿实鱼唇右掌捏鱼鳍,百八十磅不断挣扎的蝠鲼,她hold起来全然无压力,还能兼顾细长鱼尾上甩来甩去的毒棘,不令其刮到宫崎屻。

宴会厅里有人就议论:“这女人简直太可怕!”

一旁另一人附和:“可不,哪个男的敢找她才怪!”

说话的是两个印度人,星野丰恰巧懂几句印度语。

抿抿唇,星野教授冷淡淡以印度语来一句:“是啊,你们印度男人最好祈祷不要遇到她,否则被性别歧视的就是你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