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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风停(265)

作者: 口红吊兰 阅读记录

那么温暖,那么温柔,让人想疏远,都疏远不起来。还经常表现得弱弱的,激起她不由自主的保护欲……

远东的夜,很静。

丹姆衮河淙淙潺潺的流水声,风过枝叶的婆娑声,林间远远近近的兽鸣与枭啸,以及苍海刹那鼓噪的心跳,都被安静无限放大成此际帐篷里的BGM。

苍海觉得,他再不说,他一准儿就被自己憋死了。

“小怪。”身子探出睡袋,他额头贴上她额头,用轻如呓语的音量同她道,“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这句话出口,仿佛有一汩暖流漫过他曾被现实轰出巨大疮洞的心。

万物苍茫,河水生生不息,经历过荒唐与混账的自弃时光,过往的恨是真的,彷徨是真的,对抗和绝望是真的,然而它们终究被这一句主动说出的“喜欢”安抚了,涤尽了。

桑湉沉默,复沉默,就在苍海以为她睡着了,或打算用装睡搪塞过去时,她说:“我知道。”

苍海又近一些,鼻尖儿将将触到她鼻尖儿,薄荷的清凉香气熨帖着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桑湉没有躲,睡袋里的身体却整个地绷紧了。

苍海说:“别怕,告诉我。”

桑湉尽量控制住呼吸,半晌说:“在来的飞机上。”

之前她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你说他关心她?他十年前也蛮关心她的呀,贝诺勒尔重逢后,也蛮关心她的呀。

你说她临回日本前,他都不嬉皮笑脸了?可sei又没个正经的时候呢?

但在S市飞往帝都的飞机上,他俩座位挨一起,空乘发机餐时,桑湉原本丝毫没打算吃,孰料苍海却自包里“嗖”地掏出了一根煮玉米,一盒牛油果鲜蚕豆山药片沙拉,又把她那份机餐里她忌口的米饭和炸肉排拨走,单留下青菜和小番茄。

如果说那会儿她还没察觉出异样,紧接着,他侧眸对她皮皮地一笑:“愣什么愣,不是说喜欢鲜蚕豆么。整好臻景后厨有存货,就要来给你解解馋。再说你嘴这么刁,不给你开点小灶的话,我怕你半道儿就饿死了。”

说完他塞给她一只自备的小叉子,脸上漾起一抹轻悄的温柔,那温柔仿似盛夏午后拂过明珍火箸的风,叮一声零一声,恰切敲进人心里头。

她要是再不懂,她要是再不懂……就是自欺欺人了。

“那在博物馆里头,你忽然给我补充理想型条件,是不是在暗示我?”

男人翻起旧账来,一点不输给女人。苍海提起这茬儿就恨恨的。

桑湉脑袋瓜往后仰了仰:“现在不是暗示了。”

苍海猛地被她气乐了,拿额头不轻不重撞了撞她额头。

他笑起来是真好看。恼起来也好看。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

“暗不暗示能咋地?你不稀罕我,还不准我稀罕你吗!”

他轻快的语气很有效地消弭了桑湉的紧绷,却让桑湉倏尔想起那年在水塘边,他一脸不屑地贬损她,说什么“戒心还挺重!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呀?你大哥哥我不是恋|童|癖!再过十年吧,再过十年我兴许会考虑考虑把你迷晕带走喽!”

如今十年过,他们再次相遇了,老实说为此她还暗暗感叹过所谓缘分的不可捉摸。

可再次相遇了又如何呢?

生命本身于她而言是无能为力的。别看她能同时力战几个搏击高手而不落败,对蛇的先天畏惧亦说克服就克服,她最常有的感受却是无力感。

这源于幼年她屡次向妈妈伸出稚嫩双手屡次被漠漠然推开,源于八岁那年的大绝望。

从那以后,她便习惯接受挫折与打击,习惯接受拒绝与坍塌。

以致星野丰态度的突然转冷淡,于她也仿佛意料中。包括彼一时的难过、失落和受伤,亦是那么乏善可陈及可预期。

爱来来去去无非始和终二字,过程起起伏伏无非欣喜与幻灭。

就像毛姆说的,两个人里,总有一个先停止爱。就像她爸和她妈,曾经那么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结果呢?惨淡收场外加万里迢迢地撕X。

而在爱的信望被至亲摧毁殆尽了之后,在成长期负重砥砺舛行铠甲与皮肉骨血粘连长死之后,她哪里是佛系,她分明是一个无神论者。

你若对她说达令,这世上是有真主/上帝哒。她不反驳,她尊重你信仰。

你若对她说达令,这世上是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哒。她微笑,但自动过滤你洗脑。

搁在她睡袋另一侧的小马灯,被苍海捻亮了一丢丢。女孩儿的面色因此被衬得愈寂然。

苍海捻灯的手转而绕住她肩拍了拍:“嗨,你别有压力啊,我又没逼你跟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