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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皇兄貌美(170)

作者: 非黑非白 阅读记录

父皇和我今晚离开时一样,还是那么安详地睡在床上,那么多的哭声都没能把他吵醒。

一群太监围绕父皇床前,紧张有序地整理停当父皇的遗体。

我眨眨眼睛,怎么会呢?今晚上他还那么有精神的跟我谈话,我仍清楚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我一步步走至龙床前,俯首静静注视他,伸出手。我没有机会抱过我爹,我没有机会抱过我娘,我希望能有最后一次机会抱抱我的父皇。

可一个人过来把我拉走,两只手在我肩膀上用力一按,我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是德公公,他老眼含泪,满面悲戚。

恸哭不绝于耳,一夜不散。我的嘴巴始终紧闭着,眼睛空洞地看着父皇,胸腔里也是一片空洞无物,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为什么要哭得那么大声呢?不可以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吗?

君王驾崩,举国大丧。

最庄严隆重的葬礼有条不紊地进行。

父皇葬入皇陵后。文武百官、妃嫔公主皇子齐集朝堂之上。

那天是个晴天。满地白衣素裳朝着大殿上方那把空空荡荡的龙椅俯首听命,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阳光照射进来,落在那把龙椅子上,熠熠生辉,它散发出的璀璨光芒比世界上任何珠宝都摄人心魂,如同它象征的权力,令人人都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它的脚下,俯首称臣。

德公公直挺挺地站立龙椅旁,肃声宣布父皇临终前的遗嘱:国不可一日无君,然七皇子在外打仗

未归,朝中政务暂由舒进、张应兰两位大人代为主持,待七皇子归来后,再行正式向天下宣告遗诏。

德公公宣布完父皇的遗嘱,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似乎在场的每一个人连呼吸都停顿了。

德公公只是说白相与归来后宣告遗诏,没有说由谁来宣告遗诏。

无人知道父皇临终前将遗诏交给了谁。

而漠北古城那边已早早传回消息,离国大获全胜,正清扫战场,整顿军队,立春时便可凯旋而归。

父皇死了。

白相与终于要回来了。

第70章 白相与他妈

即使是君王离世, 明天的太阳也照常从东方升起。这是件多么平淡而又悲伤的事。面对死亡我们都是平凡无奇的人, 每天都有新的生命降生, 每天都有人因种种原因死去。永恒的是无休无止的忧伤,活在世上的人, 总有一天也学会了在心底默默忍受。若你还存在勇气继续前行, 也许时间某一天会给你或温柔或残酷的答案。

我过去的失落已得到一个温情的答案。父皇, 如果我们活着的时间足够漫长,会不会终有一日那些从未曾开口的话, 不会变成永远的遗憾?

父皇已走两个月。

我也该走了。

但我在等一个人回来。我感觉我已经等了他一辈子, 如同生生体会到娘等了萧冷一辈子。可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不同的是, 以往我等他的人回来, 现在我在等他的答案。

我要离开皇宫,他呢?

我没有权利叫他为我放弃该属于他的东西, 牺牲有时未必是件伟大感动的事。我们的爱情, 一起相拥品尝过的甜美滋味,仍不足以使我们的人生了无缺憾。

爱情若到了牺牲自我的境地, 不如在最美好的时刻选择放手,日后回忆他时,还能感激他曾经来过你的生命里。

一味地牺牲并不能使人生过得更好。心之所向,做出选择, 我始终是我, 你始终是你,永远别让爱情露出狼狈不堪、进退两难的现实。

如果有朝一日你在我身边后悔了,那比你用剑杀死我还令我难过。

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比丧失自我爱一个人更为艰难。

我已只剩下我自己。我已见过外面的广阔天地, 怎甘愿困坐这重重深宫里?

我已做出选择。每一个人都会面临选择的,不是吗?

我能做的只有等他回来,听他亲口说出他的选择。

如果他愿意和我一起离开,我会一辈子好好对他的。

现在后宫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势我根本无暇也无心顾及。可让我忽视不了的是成天在眼前晃悠的这两个人,小明子和小梦。

他们似乎比我更热切地期盼着白相与的归来。

自父皇去后,我整日在房中枯坐,沉默寡言。小明子和小梦见状也乖巧安分不少,无事都不敢来打扰我。但他二人最近那种故作平常却有时控制不住泄露出来的荡漾神情我全看在眼里,不用脑子我也知道他们心里头到底在想的是什么。

看着他们那副苦尽终于要甘来的模样,我颇难为情。人生其实没有太多的幸福快乐可言,而在后宫之中好像就不需要这两样东西。人人皆煎熬着活下去,熬着熬着,苦心积虑地盼望着能等到出人头地的那一日。我不懂用无尽的血泪换来的权势地位能否带来真正的幸福快乐,但我清楚不往上爬的人只能被人踩在脚底下,直到变成一具枯骨。在后宫中,太监宫女的性命不比蝼蚁重多少,一生战战兢兢,任打任骂,受尽脸色。他两人跟着我这个不受宠的公主,本就没有什么荣光,比我还年轻,却也在宫中熬了好些年了。我想当初他俩给分配到留离宫时一定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已经全无指望了,不诚想世事难料,风水转得太邪乎,自己竟也会有熬出头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