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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爆珠(64)+番外

理疗结束后恰好到了时璨下班的时间,此前虽然约了一次,但他仍旧忐忑。前两回温渔见时璨没有忙着走的意思,顺嘴提了要不要一起吃饭——他说得自然随性,心里却一直打鼓。

直到崔时璨轻轻点头。

后来可能是常一起吃饭,这成了某种默契的惯例,这次邀约便轻松起来。温渔直接拉住他,把找好的餐厅给他看,就差没直接说“陪我一起”。

这会儿卖关子把他在诊所里问的事说出来,温渔却又无所谓了,时璨拿不准这人究竟是三天两头的好奇还是心里有事不说,把剥好的花生递了一颗给他:“嗯?”

“哦,谢谢。”温渔拿过去吃。

时璨又开始剥花生,他们要的芥末章鱼端在面前,温渔夹了一筷子。

辛辣的芥末味冲淡了生章鱼的一点腥味,他吸了吸鼻子,感觉有点被辣出了眼泪,刚抬手擦了一下,崔时璨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他来找商秋。”

温渔视野里都是雾:“找商秋做什么?”

崔时璨意味深长地说:“谁知道。”

温渔被他的态度弄得不明所以,也并没打算深究——归根结底。他夹起一筷子章鱼,问时璨:“你不爱吃生的吗?”

“商秋也是,你看得出来吧。”崔时璨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夏逢意好像在追他,之前还给我们带糖,每个人他都发了,说替商秋请客。”

温渔猝不及防,芥末呛到嗓子里,咳了个死去活来。

手头塞进一杯大麦茶,时璨替他顺着背,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时候说这些,我没看见你在吃……”

“你就是故意的!”他满眼泪水,狠命地灌了一大口茶,愤愤地说,“要看我出糗!”

时璨单手托腮没有否认,笑出了整齐的八颗牙齿,另一只手还贴在他后背。夏天衣裳单薄,他掌心的温度隔着一件T恤传递,透过皮肤,穿过脊柱,惹得温渔心头突然一暖,紧接着能失去所有言语能力。

温渔好不容易平复了,后知后觉消化刚才的八卦,差点又咳起来:“你说什么?”

时璨毫无造谣自觉:“我猜的呀。”

“不是这个,你刚才说他‘也是’。”温渔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崔时璨,艰难开口,“这句话什么意思,还有谁?”

他电光石火地明白了崔时璨指的是什么,一颗心高高地悬起来。

同性恋,这三个字加大加粗,差点把他砸得晕头转向。

纵使温渔对自己的取向毫不在意,多年留学生活也使他适应了在旁人面前表露,也就是俗称去“出柜”,所以他和韩墨心照不宣,他们都觉得是正常的。

但国内的情况温渔也有所了解,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以前遇见的那样。更多的人眼里,他们这种人只会被粗暴地分到“不正常”的那一类,像划分出一个人际交往圈,他们孤零零地抱团取暖。

有的人说的所谓“支持”,其实温渔并不稀罕。他自觉只是个普通人,非要被当作异类去表态,打上标签,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歧视?

时璨看出来了吗?故意说这话来试探,是想说什么?

不要再靠近我,或者,其实我不在意?

“我是。”他说。

温渔愣住了。

店里放着前几年流行过的一首小清新日文歌,女声温柔,伴着吉他和风铃,唱春天樱花繁盛,电车驶过田野,花瓣飘进了车窗,演绎一刻梦幻的凋零。

他牢牢地盯着身边的青年,重复问:“……你说谁?”

“我是。”崔时璨轻声说。

温渔霎时失去了所有准备好的台词。

筷子戳了戳碗底,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意外。可实质带来的冲击仍旧超乎想象,温渔呼吸明显加快不少,半晌都回不过神。

而时璨不着急,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没有搭腔。

吧台后的帘子掀开一半,日本老板挂着标准微笑把他们点的拉面和煎饺端上来。

“谢谢。”温渔说,旁边时璨也点了下头。

他有了事做,拉面的热气扑面而来,总算从惊诧与不安中回了神。温渔拿筷子挑着面条,不敢去看时璨的表情:“……我没想到。”

时璨好像笑了笑,自嘲说:“嗯,我也没想到。”

“我之前……”温渔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语调抑制不住的挑高,“其实我之前还想问你,有没有女朋友,现在可能要换个说法——”

“没有。”时璨打断他,“大学时候有,后来就因为这个,分手了。”

温渔点了下头:“我那时候以为你和麦子谈恋爱了。”

他突然提到那个名字,时璨眼睫眨了眨,接着垂下,似乎在专心端详碗中食物。头顶吊着几盏灯,光线作祟,他的下眼睑一片鸦羽般的阴翳,仿佛精心雕琢的伦勃朗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