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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唐(75)+番外

李元婴接过武才人递来的《列子》抱在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和武才人说起自己昨天劝长乐的事。长乐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不会和高阳她们那样让自己过得舒舒服服、高高兴兴!

李元婴和武才人说起自己的见解:“底下又不缺做事的人,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要是我娶了王妃,一定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武才人也不觉得他小小年纪就说娶王妃有什么不妥,笑着说道:“殿下这话要是被别人听去了,怕是有许多女孩儿想要嫁你。”

李元婴喜欢被人夸,闻言自是高兴不已,一点都没谦虚的意思,还和武才人说:“想嫁也没用,我也不是谁都娶的。”

武才人问他要娶什么样的。

李元婴想了想,才说:“我还没想好。”他掰着手指数道,“只一点,肯定要孝顺我娘才行!当然,王妃孝顺我娘,我也会孝顺王妃爹娘,绝不让她吃亏的。”

武才人笑了一下,没再多说,在分岔口与李元婴分别。

回去时武才人还在想,李元婴生为太上皇幺子,本应在这宫中举步维艰,不想他天生运气好,他母亲柳宝林分位虽低,行事却谨慎小心,从不出半分差错,他自己又生性跳脱豁朗,所思所想皆与旁人不同,那些鬼蜮伎俩便沾不了他的身,反倒让他更得圣心。

细算起来,这宫中上下活得最快活的竟是这个理应最不快活的滕王!

李元婴只是照着习惯去寻武才人帮忙找书,没别的想法,武才人也习惯了他来找自己要书,两个人都没当回事,不想这事却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这日李二陛下听人回禀说李元婴回去后拿庭中梧桐树出气,结果踢得自己脚疼,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脚丫子,顿时龙心大悦,连晚饭都吃了一碗,又着人煮碗茶来给他消食。端到那香味悠远的茶,李二陛下自是又想到他那糟心的幺弟,乐得浑身通泰。

不想入夜后李二陛下去后宫走了一遭,竟有人胆大包天地拦下他向他告密,说李元婴总往后宫跑,而且每次都跑武才人那边,哪怕李元婴是陛下的弟弟,如此出入宫闱怕也不妥当。

李二陛下看了那告密的宫人一眼,叫人记下她的姓名,摆摆手让人把她带下去。

左右见李二陛下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都不敢多言,紧跟在李二陛下身后往武才人居处走去。

武才人显然没睡下,此时正点着灯在看书。《列子》她早前草草看过一遍,今日听李元婴对它有兴趣,她便也取了一卷回来重读。

听人通报说李二陛下到,武才人忙放下书起身相迎。

李二陛下迈步入内,在武才人刚才看书的位置坐下,拿起案上那卷《列子》看了眼。

李元婴前几天刚在他面前说过那“愚公移山”,李二陛下自然还记得这本书。不须多问,李二陛下已确定那宫人所言非虚,李元婴确实与武才人往来甚密。

李二陛下搁下《列子》,带着探究的目光扫向端坐在一侧的武才人。

武才人心头直跳。

李二陛下道:“你与元婴时常见面?”

武才人微微一惊。

李元婴年纪再小,到底也是个王爷,再过个一两年便是不去封地也该出去自己开府。他私通宫闱这种事说出去可能有人会发笑,可真要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也不是做不了的!武才人不敢隐瞒,把自己与李元婴之间多次见面的因由一五一十地道来。

李二陛下仍是神色淡淡地听着。

李二陛下当然不会怀疑李元婴,他是怀疑武才人。

武才人初入宫不久,他赶巧得了匹无人能驯服的烈马,下令说谁能驯服它便有重赏。

当时武才人就站出来说她可以,她提出要他赐下三种东西:铁鞭、铁锤和匕首。先用铁鞭鞭打它,看它服不服;若是不服,就用铁锤捶打它;若是还不服,那就用匕首杀死它,这样它就再也不敢不听话!

一个年方十余岁的女子就能娓娓说出这样狠辣的法子,李二陛下不能不怀疑她接近李元婴是别有用心。

待武才人把自己与李元婴的多番往来说完了,李二陛下淡淡开口:“若是朕把你赐给元婴,你可愿意不当朕的才人到他身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

注:武才人驯马这一段,应该出自司马光所写的《资治通鉴》,对,就是王小雱的岳父司马大佬写的!司马大佬也是很八卦的,自己偷偷添加了许多故事(不对)!记得写《玩宋》的时候我找到过一段不记得谁写的通鉴续集的描述,说是韩琦和王珪一起在御前说话,遇到点啥事,韩琦刚要说话,王珪就瞧瞧往他大腿上掐了一把,让他别吱声!当时我就震惊了,这个细节是谁偷看到的!连掐大腿都知道!写史书的人都是八卦大手!(此段没有偷偷推荐《玩宋》(正直脸

第57章

听李二陛下这么一问,武才人就着跪坐的姿势伏跪在地,朝李二陛下行了个大礼。哪怕背脊早渗出了一层薄汗,她面上仍是镇定无比,嗓儿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音:“嫔妾身为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若陛下有命,嫔妾不敢不从。”

李二陛下未置可否,也不曾多留,起身迈步离开,甩动的衣袖恰好将案上的《列子》扫落。

《列子》掉在地面,恰恰落在武才人目光所及之处。

武才人没有立即起身,直至四周静悄悄地没了动静,她才浑身虚软地虚坐在地,安静地坐了半晌才拾起面前那卷《列子》。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书卷。

不可否认地,刚才李二陛下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是有些动心的。她才十六岁,十三岁进宫,在家时父亲对她并不关心,她能识几个字已是难得,想要更多的是决计不可能的。

当时她就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无一处不如异母兄长,为何异母兄长可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却不行?

被选入宫中前,她也想象过李二陛下是怎么样一个人,想象过自己努力争得李二陛下的宠爱、好叫两个异母兄长都只能仰仗自己,可惜李二陛下并不是一个耽于美色之人,封她为才人也仅是因为她父亲武士彟当年勉强算是有过“从龙之功”。

只有身在深宫中的人才会知晓宫里的日子有多寂寞。

李元婴的存在与整个皇城格格不入,他像是闯入这潭深水之中的鱼儿,活得自由又鲜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即便对上李二陛下,他依然是想闹便闹、想骂便骂。

只是冷静下来一想,便知道李二陛下这话是不能应的。李二陛下明显是听了什么话才会过来,若是她露出欣喜地应下,等待她的肯定并不是把她送到李元婴身边的旨意。

武才人攥紧手里的《列子》。

仔细想想,李元婴也不是个多好的选择,他的母亲到最后都只是个宝林,比之才人品阶更低,李元婴有的不过是李二陛下的偏爱。

而这份偏爱是真是假还难以判定。

毕竟,李二陛下早年曾对兄弟下手,想拿李元婴来演一出兄友弟恭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的生死荣宠都攥在李二陛下手中,他想让你富贵一生你就富贵一生,他想让你荣华一世你就荣华一世。若他不想,你便连他一面都见不到,此生此世永远困于高墙之后。

不自由。

也难自由。

武才人坐在原处,久久没有动弹。

烛火静静地燃着,让她手中的书卷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

另一边,李二陛下离开武才人居处,没再转向任何一个妃嫔那边,而是径直前往李元婴的住处。

左右对看一眼,快步跟上,不敢多言。

李元婴此时正在挑灯夜读,《列子》这书果然和武才人说的那样有些他看不太动的东西,不过有趣的故事还是有的,比如《疑人偷斧》这个故事就和他前头看过的《智子疑邻》差不多。说的是有个人把自己的斧头忘在干活的地方了,回去后没找着斧头,越看邻居越像是偷他斧头的人;第二天在干活的地方找回自己的斧头后,他看邻居又觉得不像是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