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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坛风云录(226)+番外

“小明,你别动冯趣,我认真的。”

“亲爱的,我们一辈子死磕到老吧,我被你逼得爱无能了。”

两个人说不清谁比谁更自私,心中都有一本帐,细数自己的付出,摊开对方的辜负,谁也不让谁。

好好一份感情,走到没有回旋的地步,时至今日,他表面上淡定释然,可一旦想起贝乐,心中的结怎么也解不开。

不值得,什么都不值得拿命去换。

承李无敌的吉言,黄昏时分,下起了小雨——或者是小雪,很小很小,落在集装箱上,甚至敲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箱子里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下雨了,是李无敌的魂魄在似梦非梦中游移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滴答”。

飘摇虚幻的视线中,他隐约看到李无敌趴在集装箱的边缘,拢着双手去接一滴一滴、沿着缝隙落下来的雨珠。

雨太小了,根本接不住,唯独一处边缘的缝隙上有个小凹槽,集满了水,就落下一滴,每一滴都要等若干秒。李无敌枯瘦如柴地趴在那儿,积满灰尘的肮脏的长睫毛在几乎隐没的光线下微微抖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掌中的水,表情虔诚得恍若参拜神佛。

一直接到天全黑透了,看不清是否接满水,李无敌费尽了浑身力量,泼泼洒洒地爬向元明清,摸索着将双手捧到对方嘴边,没有言语,也没有力气言语。

冰冷刺骨而又甘甜异常的雨水,顺着干涸的喉咙一路往下流淌,这一口弥足珍贵的水,让他清醒了些许,艰难地抬起手,在黑暗中触到了李无敌的脸,傻小子的嘴角若有若无地上翘,似乎是个笑,毫无心计,傻乎乎的。

元明清合上眼,撕心裂肺的罪恶感搅得他呼吸短促——糖果,已经没有了。

大年初六的早上,不紧不缓下了一夜的小雪停了,雪水消融,濡湿了国王坛满院的枯叶。元家的人从消息闭塞的小镇赶来了,一片声嘶力竭的哭喊。

江兆唯站在院子外,两手握着栏杆,眼巴巴地往里张望,脸蛋上都是泪水,冻得惨白。

江兆凡站在他身后,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他单薄的肩膀,唉声叹气地无法安慰——弟弟向来是个小无赖,撒泼打滚哭喊寻死都干过,可从来没有这样,面无表情,眼泪却哗啦啦地掉。少顷,江兆凡低声劝:“小唯,站这里能看到什么呢?进去道别一下吧。”

“我是畏罪潜逃,怎么敢道别?”江兆唯垂头胡乱抹抹泪。

“你没错,有错也是大哥的错,行吗?别哭了。”

“哥,他们都说报警没错,我知道他们都哄我呢……没错,没错,可是明清,没回来……就这么没了,都是我的错……”江兆唯哭得说不出话,手上都是从栏杆上带下的灰尘,三下两下抹出了个花猫脸。

江兆凡叹了又叹,帮人帮出人命纠葛,他也不知怎么面对,内心纠结之余,惴惴地打算带上闯祸的弟弟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说是畏罪潜逃还真不过分。

第六天降临,一捧水,六颗糖,没能扳回元明清的意识,黑夜过去后,他没有醒。他的伤太重了,也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能撑到第六天,是透支了平素优秀的体质所积攒下的能量。

李无敌有气无力地推搡他,惊慌的哭声几不可闻:“明清,应我,应我……明清……我害怕啊……”

元明清听得到,但醒不了,躺在即将葬身的废墟中,获得救援的指盼濒临破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再撑开眼皮。

绝望有多深,求生的欲望就有多强烈,他想活,很想很想活!遗憾,身不由己了!

毫无缘由地,突然想起小时候读过一个故事,说的是村里有个农妇,她的邻居家有个胖娃娃,两户人家不熟悉,见面点点头,笑一笑,她连胖娃娃叫什么都不关心。

有一天,着火了,火势很快蔓延好几栋农舍,农妇拖儿带女逃出屋子,听到着火的邻居家传来了小孩的哭喊。她冲进去,在四处吐火舌的屋内慌乱地觅声寻找,差点儿丢了性命,抱出胖娃娃的一刹那,房子在她身后倒成废墟。

胖娃娃成了她的命根,家里有好吃好喝都想着他,比惦念亲儿子还惦念。

一瞬间,豁然开朗。

像是弥留之际的醒悟,他是个多么怕死惜命的人,那年喂出血之前爱的纯粹是贝乐这个人,之后爱的不仅仅是人,更多的是潜意识里自己付出的生命。人的感情多么捉摸不定,前一秒爱着,后一秒恨,更何况经历过命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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