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为安(67)
“别别别。”木头慌忙之中拉住了芝兰的衣袖，左右一看，蓦然看到放在一边的下午端进来的那盘花生，花生几乎没怎么动过，“施主，我吃花生就可以了，你看，那里还有很多花生。”
“而且这些菜大多数都是荤菜，我也吃不了，吃花生正好。”木头逮住了花生就连珠炮一般围着花生说了一通，感觉到芝兰的身体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木头又补上一句，“我最喜欢吃花生了。”
“真的吗？”芝兰慢慢回过身来对着木头有些犹豫地问道。
“真的，我一天能吃好多兜儿花生的！”木头又加重了语气说道，也忘了礼节，说着说着干脆就站起身来走向那盘花生，将花生端了起来，转过身端着花生就走过来在桌边坐下，把花生往桌子上一放，就嘎嘣嘎嘣剥起花生来往自己的嘴里塞。
“真的！”木头嘴里含着花生转过头来对着还站在旁边的芝兰说道，“施主不必客气，我吃花生就可以了。”
芝兰看着他吐字不清的样子，释怀地笑了笑，这才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木头在一边默默地剥着花生往自己的嘴里塞，芝兰就抬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菜，一边夹菜，一边对着木头问道，“木头，你是什么时候出家的呢？”
“很小的时候吧。”木头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往自己嘴里塞，花生的油脂在口腔里蔓延，木头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
芝兰夹菜的筷子停了停，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木头，随后又继续夹了一小筷子鸡肉，往自己的碗里一放，趁在这之间，芝兰又问道，“木头，你为什么要出家呢？”
木头剥花生的手停了停，抬起头来看了看芝兰，随后又继续剥起了花生往自己的嘴里塞，“回女施主，师父说是在上山的石头边捡到我的，应该是被遗弃了吧。”
“对不起……”芝兰小声地回应道。
“没事，那个时候也太小了，记不得以前的事，从记事以来就是在寺院里生活。”木头又继续剥起了手里的花生，“或许这正是佛要改变我的人生，给了我一次重新出生的机会，善哉，善哉。”
说着说着，木头忽然丢下手里的花生，将手合拢来在胸前并住。
“女施主，你呢？”做完这个动作，木头忽然扭头向着芝兰问道。
“我？”芝兰微不可闻地苦笑了一声，“我和你一样，同是天涯沦落人。”
木头收了收眼神，没再说些什么，继续伸手剥起了自己面前的花生。芝兰也默默地又夹了几道菜，随后又扒了几口饭。
相对无言地各自吃了一会儿，芝兰忽然放下筷子，对着木头，语气尽量上扬地说道，“我吃饱啦。”
木头也把手里的花生壳扔下，又拍了拍手上的壳灰，对着芝兰说，“我也好了。”
“那我们准备行动吧。”芝兰欢快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哀伤，随后又抬起眼来看着木头，“你要怎么做？要爬上房梁去吗？”
“嗯。”木头冲着芝兰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屋内的横梁和四周的摆设，一直走过去走到衣柜旁边，随后才停了下来，指了指柜子和旁边的梳妆台，“我就从这里上去吧。”
木头转过头来看着芝兰，芝兰也冲着木头点了点头，木头便一只脚就往梳妆台上去，忽然芝兰拉了拉木头，木头的动作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芝兰，“怎么了？”
芝兰眼里漾着难以言喻的微波，定定地看了木头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一定要回来找我啊。”
木头疑惑的眼神瞬间释怀，安慰地对着芝兰笑了笑，“请施主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听到木头说出这句话，芝兰才松开了手，木头又对着芝兰笑了笑，随后才三下五除二地登上了衣柜顶上，攀到了房梁上，顺着房梁的走势一路走到门前的房梁上，随后伸出头来对着芝兰点了点头。
芝兰也回应地对着木头点了点头，随后走到桌边转过身去便朝着门口大声说道，“来人，进来把我的桌子都收了，我用好了。”
“是。”门口的侍女略微动了动，往前迈了一步，唤了一个侍女过来，让她去叫厨房的人来把碗筷盘子都收走，那个侍女小碎步地跑着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在等待的间隙，芝兰轻轻地对着房梁上喊，“木头，你没事吧？”
芝兰歪着脑袋望着房梁，之间房梁上伸出一只手来，冲着芝兰挥了挥。芝兰这才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坐在板凳上。
很快那个侍女就带着一路人回来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侍女又从衣袖里掏出了钥匙，轻轻地碰撞了两声，门就打开了，那个侍女竖起一只手掌示意不让那些人进来，随后自己端过了第一个人的托盘就进来收桌上的餐具。
前来收餐具的人只来了两个，那个侍女把剩菜剩饭倒到一个小桶里，把碟子叠起来放到托盘上。
收到桌上在另一个位置前堆成一个小山坡的花生壳，那个侍女停了停，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芝兰，也没说什么，仍旧一如既往地将花生壳往桶里装，又端起装着花生的盘子，正准备将剩下的花生也往桶里倒的时候，忽然芝兰开口了。
“等等。”芝兰开口对着那个侍女说道，“这个花生不要倒掉了，我待会儿还要继续吃。”
“是。”那个侍女应了一声，随后将装着花生的盘子放回了桌上，越过这个盘子去收其他的盘子了。
如此这般，收了一半以后，那个侍女将托盘和小桶都交给了门口候着的那个人，接着又接过第二个人手里的托盘和小桶进来又收了另外一半。
正在那个侍女走向门口的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叫，芝兰大叫一声以后应声倒地。
那个侍女手上还提着小桶端着盘子来不及立刻转身去看，匆匆忙忙赶到门口去把东西一交就扑了回来，外面的人也有因此冲了进来的，也有立刻反应迅速去叫大夫去了的，整个场面之间忽然一通混乱。
木头趁此机会，迅速地沿着横梁翻了出去。
我会回来的。
第三十一章 再见石头
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以后，木头就沿着房檐一直往后走，一直走到后面没去过的地方，蹲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来往以后才落回地面。
天已经完全黑了，冷冷地有一些风吹过来，与前面那个守卫森严灯火辉煌的院子完全相反，在这个偏僻的后院，不仅人烟稀少，连灯笼也只是稀稀拉拉地挂了几个，在冷风的怂恿下，光线摇晃而昏暗。
木头左右看了看，四周并没有来人的迹象，于是木头放心大胆地开始往这个小院的几间屋子前察看。
摇摇晃晃又昏昏暗暗的烛光使得视线里的景象也一起明明灭灭，这一排的几间屋子里都没有什么亮光，里面也是黑漆漆的，趴在门缝上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木头贴着看了看，又抬起手来把门推了推，推了两下没有推动，顺着门缝往下看才看到门上挂着一把旧锁，和旧旧的房间里的景象一样黑漆漆的。
木头伸手去拽了拽那把锁，那把锁倒是锁得很紧，扯了扯依然纹丝不动，拽得木头一手都是斑斑锈迹。
锁着门，也许石头被关在这里也说不定。
木头正在这么想着，忽然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哼，现在才想起来要给我送饭吗？怎么不干脆把我饿死，看你们拿什么跟我大哥谈条件。”
如此熟悉而又有了几分陌生的声音，听出石头有气无力之中仍然倔强地强撑着要高傲起来，木头在那一瞬间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喂，快把饭端进来呀，我可不想饿死。”石头的声音渐渐近了，忽然又转而带着一点嬉笑的味道，“我开玩笑的，好哥哥？好姐姐？快给我点吃的吧，我真的快要饿死了，求求你了。”
听到石头这么低声下气地向外面求饶，木头的眼泪不知不觉已经滑落到脸颊，一直落在自己的衣服上，浸透了棉布，在衣服上画起温润而潮湿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