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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化莲(13)

作者: d文禅心 阅读记录

通往火车站的公交到了,可我没有力气再迈动一步。我的担心和恐惧升到了极点,我无力的倚靠在路边的树上,双腿已经抖动到无法支撑我的重力。我把去火车站的路线更改成了医院。

当我从医生手里拿到孕四个月的诊断书时,我反而是异常平静。

“大夫,我要做掉它!”我冷冷的对医生说。

“你早点干嘛去了?”医生也冷冷的责问:“都四个月了,只能做引产,你家属呢?”

“我老家不是北京的,现在就我一人!”我面无表情。

“你爱人呢?”医生又问“他知道不知道?”

“他死了!”我恶狠狠的道:“孩子做掉后,我们就离婚,他和我不再有任何关系!”

“呵呵呵,”医生反而笑了:“看来你俩是吵架了,吵架也不能拿孩子出气呀,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况且,中期引产比普通人流对身体的伤害更大,这是头一胎吧?如果产后大出血,弄不好都会出人命的。头一胎做掉,也容易造成以后滑胎,不孕的几率也会增加。你可先回去,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医生不厌其烦的在劝说。

“我要做掉它!”我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那需要家属陪同,家属签字!”医生冷冰冰的把单子扔给了我。

我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医院。

我能去找谁签字?我第一个念头竟然想到的是陈先志。他肯定会陪同我的。孩子做掉后我在医院住两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就返回本市,权当这事没有发生过,我然后嫁给李建成,好好的和他过日子,做他的贤内助,浑浑噩噩的度完我这一生。

当我又来到陈先志的单位门口时,我拨打陈先志的手机,可是没人接听。他是不是回老家了?还是在陪伴他的新人呢?我漫无目的的前行着,计划中午时分再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前面是一个大饭店,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洋鼓洋号声震耳动天。是一对新人在举行婚礼。

今天五一长假,天气又好,在这天举行婚礼的确实很多,原本我和陈先志也计划是这一天举行婚礼的。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刚被新郎抱出婚车,走向饭店大厅的那对新人。我的脚定住了。

那原本属于我的新郎,怀里抱的是另一个女人。

上天真会在这个时候和我开玩笑!

我把十指扣进了路边的树干里,我仰着脸去看天上的太阳,太阳真的很刺眼,我有些头晕。我感觉我倚着树的身体在下滑。

当我完全清醒过来时,我发现我身边已经围了几个人,陈叔,陈婶,还有陈先志的弟弟陈先龙。

陈婶正在用手抚揉着我的胸口。我努力站起了身,全身轻飘飘的感觉。我晃了晃混沌的头,轻轻的弹去衣服上刚在地上蹭到尘土,然后目光空洞的冷冷对陈叔说道:“我要见他!”

“小青!”我听到陈叔的声音:“他们都领证了,你就别闹了!”

我闹?我闹什么了?我只不过是想让他去医院签个字而已。你既然以为我王文青是弃妇泼妇,那我就泼给你们看!

“我要见他!”我直视着陈叔的目光,语调是恶狠狠的:“如果你不想让你儿子在这个婚礼上出丑的话,你把他给我叫出来!”

陈先龙离开了,一会就把那个新郎官带到了我面前,不过新郎的身后还有一个新娘。我的厌恶感增加。我本想告诉他实情,我只想让他去医院代替我的家属签字而已,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我都怀孕了,我还要什么脸面,我的委屈呢,我难道不想发泄一下?

“陈先志!”我直视着他那游离躲闪的目光“我怀孕了,孕四个月,就是那一晚上怀上的!”

“不!”陈先志惊恐的后退了一步:“不会的!”

“哈哈哈,为什么不会?”我心里涌出一丝快意“会不会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这是证据!”我把医院的检查单扔到他脸上。

张静上前一步拦到了他面前:“求求你小青,你让我们举行完这个婚礼好不好?”张静的声音里带着哭调。

张静!你抢他时丝毫没给我一个准备时间,让措手不及的我一败涂地。我虽然没有了转败为胜的机会和资格,但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顺心如意,最起码我要恶心恶心你!

“陈先志,如果你说我肚子中的孩子和你没任何关系,我现在立刻扭头就走,而且保证今后我是死是活不会和你有任何关系!”我把所以的委屈都凝聚在了我的眼睛里,直直的盯着那个懦夫。

此时的张静也怜巴巴的看着陈先志,眼中是不尽的疑虑和期待。

啪!非常清脆的耳光声伴着陈叔的怒吼打破了沉寂:“你个畜生!”

我冷眼看着那懦夫一动不动的任由其父踢打,我不禁产生一种报复后的快意,但随之却是不忍之情!

“爸,你要打就打我吧!”张静哭喊着闯到父子之间抱住了陈先志。陈叔扬起的拳头终于慢慢放下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懦夫抱着张静,竟然也流出眼泪,说什么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对张静说的还是对我说的,我竟然有些懵了。懦夫怀中的新娘,身体一怔。搂抱的两人松开了。

我玩笑是不是开的大点了?

在张静疑虑的眼光下,我竟然产生了那么一丝愧疚之感。“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想,想让他...去...去医院,签字...而已!我们不会再回到从前,我更不屑于去抢别人的丈夫!你们,...你们可...继续,继续!”我勉强忍住眼泪,终于没让泪珠在我的话结束前决堤。我除了离开,已经别无选择。

我故意挺直腰板,故意拿出一种高傲的姿态,转身走了,我眼前已经模糊,可我不能去拭擦眼泪,我知道我身后有很多带有各种情绪的目光在注视着我。

我能何去何从?

我停住脚步,我背后的脚步也停住了。我闭住眼睛,妄想把那些涌出的泪水全部憋回到心里去。我长出一口气,仰头斜看着天:“你回去吧!如果,...如果...明天,你老婆同意的话,我想让你...陪我...去医院,手术单需要家属签字,...签字而已!不强求,随您便,可以不去!”

我向路边的士招手,并快步钻进刚停下的出租车里。

...

在妇幼医院附近的银行里,我查看了一下我的工资卡,现在我的卡里共有近一万元了,若果不出特殊情况的话,手术和住院费估四五千元也就够了,手术后工资卡里的钱还有剩余,那我就可以在好一点的旅馆里多修养几天,然后离开北京回本市,再然后我就和李建成同居,我要他养我!

晚上,我和李建成通了个电话,我告诉他我要和同学们一起多玩几天,晚几天回市里,他有些失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电话。

次日早晨八点,我又来到医院,我正疑虑那个懦夫会不会来时,就看到了医院大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吸烟。

“不好意思让您来帮这个忙!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帮,这毕竟和您没什么关系!您也没必要委屈自己!”我上前故作轻松的和陈先志去打招呼,还努力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

懦夫把还在燃烧的烟在手心熄灭,我几乎闻到了烧焦的肉皮味儿,但他并没有直视我:“只要你心里能痛快些,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我仍微笑反问。但不争气的眼泪瞬间摧毁了所有伪装的坚强,我闭上眼睛,攥紧拳头,良久才让自己平静下了。

...

所有的检查费用,我拒绝了陈先志的支付。“不要让我有欠你的感觉!”

术前B超时,医生叹息道:“挺健康的一个孩子,可惜了!”

“大夫!”我轻声问道:“能看出是男孩还是女孩来吗?”

医生不语,向我指了指墙上贴着的字条“禁止鉴定胎儿性别!”

“我知道,”我惨淡一笑,“我只想知道我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